凌一很不满意林斯在看他的玫瑰的时候分神,但是既然是分神来看自己,也就姑且原谅了。
“其实我看到了好几片玫瑰星云,但是它最好看。”凌一把照片放大,星云内部的结构十分飘渺美丽,雾气缠绵起伏,放到最大时,整个屏幕像一片星光闪烁的玫瑰花海。
“等我们再路过那里,我就带你去看……可惜没有真的玫瑰诶。”凌一眯起了眼睛,好像在想象那时候的情景,神情像一只晒够了太阳的餍足的猫,让人很想去揉一揉。
“好,”林斯想了想,因着提起了玫瑰的话题,又道,“第二区存着很多植物种子,我可以申请一些,你在实验室无聊的时候可以种着玩。”
凌一的眼睛亮了亮。
实验室的生活实在是很无聊,因为实在无事可做,他已经沉迷手环里自带的扫雷小程序很久了。
——并且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辛辛苦苦算数,往往还会因为运气因素炸掉,林斯简直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瞬间算出那些雷究竟在什么位置,简直像是脑袋里装了个cpu。
要是换成唐宁在林斯身边长大,他们两个一定很有共同语言,直接脱离**,用电磁波交流。
呸,嫉妒。
林斯说到做到,他的权限等级也足够,顺手就下载了一份申请单,填了几种容易种植的小植物名字。
“要玫瑰。”凌一把那张星云照片设成了自己的屏保。
“玫瑰有刺。”
“有刺也要。”
“很难养。”
“想要。”
依你依你都依你。
“种的时候小心手。”林斯填上了昔日地球上一个比较有名的玫瑰品种,把清单发了过去,这些种子或者幼苗会和下一批的物资补给一起送过来,想到这里,他稍微动用了一下职权,往物资清单上添了些栽培材料。
把凌一彻底哄高兴之后,才离开病房回了实验区。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因为有凌一在,抗体初有了点眉目,随着对病毒形态的逐步解构,疫苗也渐渐有了初步的方向,令人意外的是,这些眉目与方向,竟然与当初的柏林病毒,乃至最初柏林实验室的那项基因改造实验有一些微妙的相似。
这种相似非常无迹可寻,缺乏事实的支撑——林斯最初以为只是错觉,但是其它人也提出了类似的看法——实验室的成员都是优秀的学者,有非常惊人的科研直觉。
有人开玩笑说,没准这种病毒也是依附与和我们人类差不多的碳基生物存活的。
研究进行顺利,凌一的日子却不怎么好。抽血,抽骨髓,抽组织液,时不时再切个片,实在是暗无天日。
——其中绝大多数还都是林斯下的手,让凌一重新回忆起了小时候被他支配的恐惧。
不过,虽然每天都生活在针管下,他的身体还是顽强地好起来了。
先是彻底克服了病毒,接着又愈合了病毒造成的那些损伤。
确认完全康复后,他又在缓冲区待了大半个月,反反复复确认身上不携带病毒后,终于回归了正常人的行列。
这件事带来的最大变化是,他终于可以回到安全区,不用再和林斯隔着一层防护膜相处了。
但是,得到自由的头天晚上,他就和林斯吵架了。
“你要赶我出去?”凌一不能相信。
“你已经不是个小朋友了,凌一先生,”林斯面无表情调出他的资料,“如果你对自己的年龄没有正确的认知,我建议你看一眼自己的身份卡。”
“但是这和我能不能睡在你的房间没有关系!”凌一蹙起了眉。
“任何一种哺乳动物都有成年后独立建巢的生物本能,你是单细胞生物吗?”林斯道。
凌一的眼睛都委屈红了:“你不是我的监护人吗。”
“我们之间的监护关系早在你成年的那一天就终止了,”林斯又调出了关于监护关系的文件,说辞十分有理有据,逻辑严密,甚至举出了例证,“郑舒以前也是唐宁的监护人,但是你见过唐宁去郑舒的起居室吗?”
“他们不一样……”凌一刚刚开口反驳,忽然之间整个人都窒息了。
唐宁和郑舒。
其实没什么不一样。
都是上船的时候还未成年,于是飞船指派了监护人,十八岁解除监护关系。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凌一至今仍然记得,许多年前,自己生日那天,从来不关注这种事情的唐宁破天荒给自己发了祝福消息,只是为了顺路询问一下郑舒最近怎么样了。
他并不自己去向郑舒发消息,因为郑舒的回复一定非常格式化,非常官方,就像他对所有表面朋友的回复一样。与收到一份自动回复相较,他宁愿从别人口中旁敲侧击。
还有别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们之间的交流永远只有冷冰冰的工作交接。可是,在很多年前,唐宁也是一个被郑舒牵着长大,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孩子。
现在这种比陌生人还陌生人的相处模式,郑舒难受不难受凌一不知道,但他知道唐宁是难受的,每次看到那种明明难过却要假装无事发生的神情,他都宁愿他真的是个心中除了代码和数学外什么都没有的人。
现在林斯也要和自己分开了。
他也要像郑舒对待唐宁一样对待自己了。
凌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转身走进隔壁自己的房间,关门,背倚着门,茫然地望着银白的天花板。
“凌一?”林斯在敲门。
凌一声音很低:“我生气了。”
林斯微蹙了眉,停下了敲门的动作。
他在反省,刚才的语气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但是似乎又没什么不对。
凌一确实是应该习惯自己住——他倒是无所谓,孩子喜欢和自己亲近一点,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一个心理正常的孩子似乎并不会这样做……在地球上,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多半已经和女友睡在一起了。
更何况,飞船上全是叶瑟琳的昔日下属或同僚,林斯并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让凌一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受到影响——二十几岁的人还和监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和尿床又有什么区别?
根据他的观察,这小东西在别人面前还是要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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