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见面一定不愉快,可她不但不愿意告诉他,而且到现在,她还是那副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模样,她还是带着面具,赶他走。
他有些生气,把杯子递过去,“不想我硬灌就自己喝。”
她咬唇,“你这是欺负伤员!”
他没说话,吸管已经堪堪抵着她的脸颊,她想起他之前灌她柠檬汁的那一幕,颓然妥协:“我喝,我自己喝,别催。”
她手肘撑着身体要起身,他凑过来赶紧扶了一把,坐在床边,很自然地就扶着她靠在自己胸口,她推了一把,“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你这样我没法喝。”
“……”
他心有不甘,可看了看她惨白的脸色,还是忍了,坐回椅子上,看她拿起杯子,他转身出去,在病房门口给秦慕打了个电话,然后出去在医院门口的超市买了点东西。
陆仲颜在病床上慢悠悠喝水,腿上的伤还痛,她有些懒散地半坐着,背靠墙,望着窗外,听见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秦殊居然又回来了。
她都以为他走了。
他没理会她讶异的目光,在洗手间里用买来的毛巾浸了热水拧干,又来到床边,抬手就要用毛巾给她擦脸,被她挡住了。
“你干嘛?”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你的脸现在是花的。”
她脸色有些窘,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再次拦住他伸过来的手,“我自己会擦。”
她拿过毛巾,他也没勉强,听见她又问:“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回来了,秦律师,你很闲吗,不用工作的吗?”
“最近没案子。”
“哟,不是金牌吗,什么时候沦落成这样了,连客人都没了……”
“那叫客户不叫客人。”
“不都一样?”她欠扁地笑了笑,用毛巾擦擦脸,幻觉一样地,她又闻见那种古龙水的气息,她有一瞬间恍神。
“既然没有工作不如赶紧去找对象吧,反正苏黎都跟人跑了,你也没戏了。”
“我……”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我跟苏黎的事情,是为了对付我妈催婚编出来的,完全是个谎言。”
她愣了一下。
这话浓浓的解释意味,可他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她有些不自然地低头。
她手里的毛巾已经蹭到了脖子,其实她觉得身上也黏糊糊的很难受,但总不能这时候擦吧,她忍了,又说:“那你赶紧去找个真的吧。”
“我正在找。”
她没搞明白这话的意思,病房门又被推开了。
是送餐的。
按照医嘱,陆仲颜这些天只能吃流食,她嘴巴馋,看见那些寡淡的清粥就没了食欲,秦殊把粥放她面前的桌上,她拧眉看着,很是发愁。
他看出她不想喝,耐着性子劝:“坚持几天就好。”
她撇撇嘴,有些不屑:“又不是没吃过。”
他没说话,是啊,根据秦慕所说,这些年来她不知道多少次这样弄伤自己,然后住院,吃这些东西,大概早就习惯,是他多事了。
他在洗手间把买来的杯子和牙刷洗干净了,倒了水挤好牙膏,折回病房来,发现陆仲颜已经打开粥在吹气。
他脸色嫌恶,“你还没刷牙。”
她瞥了一眼,满不在乎,“你以为我每次受伤都有人很快就去给我买洗漱用的东西吗?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脏习惯了,嫌我脏,你走啊,有没人拦着你。”
他沉着脸过来,把粥挪到了一边去,“先刷牙。”
她咬着勺子抬头,眨眨眼睛,看见他脸色难看,颓然地低了头,取下勺子,郁闷地道:“你走吧,我们彼此对对方都这么碍眼,何必还要互相折磨?我一个人可以,你不信去问秦慕,这些年我都这样,早习惯了。”
“刷牙。”
他仿佛没听到她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再不动我来给你刷。”
她看看他,这个表情很熟悉,那次被灌柠檬汁他也是这样,她觉得现在跟他对抗体力上她不占据优势,好汉不吃眼前亏,真要被他按着刷牙那还不得难受死,她挪着要下床,腿部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咬牙忍着,可一动就疼的厉害,额头又开始出汗,他拦住她,烦躁地说:“算了。”
她如获大赦。
其实陆仲颜确实是个很粗糙不讲究的人,对于她来说刷牙这个事情不是那么重要,她坐了回去,虚虚喘了口气,秦殊又拿过来一个盆放在床边。
“水吐这里,我去倒。”
她:“……”
他把盆挪的更近了一些,“快点。”
她弱弱出了声:“……你不嫌脏?”
“嫌,”他很快地应:“你还有别的办法?”
“我可以不刷……”
“脏死了。”
“那你可以走……”
“不可能。”
她苦了脸,她觉得秦殊又在犯病。
就跟之前她感冒的时候一样,他又态度强硬地介入,她知道其实他也是怜悯她,觉得她一个人应对不了这种情况,可是这叫她很难接受。
“你走吧,我一个人真的可以……”
“你能不能不要再废话了。”
他的表情明显已经不耐烦。
她郁闷万分地在床上刷了牙,然后眼睁睁看着秦殊去倒水,心里居然有些过意不去。
要一个洁癖做这些事情……
她喝了一点粥,吃过药之后又昏昏欲睡,秦殊在这中间去浴室简单洗了洗,等到秦慕下午过来,从秦慕手里拿到衣服才去换了衣服。
换好衣服他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把秦慕带到病房门口简单交待了一下。
“你陪着陆仲颜,我得出去一趟。”
秦慕拉住他,“哥,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
“关于你昨天说的话,你说仲颜姐是你的人……”秦慕脸色有些犹豫,“你说的……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你想的是什么意思?”
秦慕表情踟蹰,他拧眉,表情很不耐烦。
秦慕说:“你意思是,你拿她当小妹吧?是吧?”
秦殊回:“不是。”
秦慕表情僵硬,声音弱弱的:“……那是你要雇她做你的助理,给你工作?”
“也不是。”
“那……难道是,”秦慕声音更小,很不确定,“难道是……”
“对,就是你现在想的这样。”
秦慕脑子嗡的一声响。
他看看秦殊,觉得秦殊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才真的着急了:“哥你疯了吗,她那么凶,又粗鲁……”
秦殊一言不发,听着秦慕细数陆仲颜的缺点。
最后,秦慕说:“而且她生过孩子的,还是给别的……”
“我知道,”秦殊笑了笑,“没关系,我不在意。”
这话是说给秦慕听,似乎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秦慕彻底傻在原地了。
秦殊又开了口:“帮我看她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
秦殊去找了安子遇一趟。
到别墅的时候,安子遇正在院子里花园边看孩子。
那是个小女孩,有双灵动的眼,着粉色的小裙子,跟一条小小的博美犬玩的正高兴。
秦殊慢慢走过去,看到那小女孩的一瞬间,心口像是被软软地戳了一下。
陆仲颜的孩子,身上流着陆仲颜的血。
他想起小时候的陆仲颜来。
他在安子遇身侧站定了,开了口:“我给你打过电话,我是秦殊,陆仲颜的哥哥。”
安子遇看他一眼,笑了笑:“你好。”
安子遇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倒是很沉稳,不动声色,可秦殊等不了,开门见山道:“那天她来看孩子,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什么也没发生。”
秦殊表情很怀疑。
安子遇顿了顿,说:“怎么,陆仲颜回去又犯病了?”
秦殊闻言皱眉。
“对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的毛病——”安子遇拖长了语调,抬头看了暗下来的天一眼,“也许正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她才不高兴,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唯恐天下不乱,自私的女人。”
“你什么意思?”
“呵……”安子遇轻笑了一声,“你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她,她这辈子都生活在被别人抛下的阴影里面,所以当她看到孩子在我这里过的很好,她就受不了,觉得自己又被孩子抛下了,她就是那种人,想要别人围着她转……”
秦殊攥紧了拳头,强忍着怒气,“……可你有资格说她吗?你骗了她,她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你结婚了!你还非要把孩子夺走,你知道孩子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吗?!”
他的声音大起来,就连旁边的孩子也停下来,盯着他看。
安子遇叫来一个佣人,让把孩子带进屋去,等到孩子走远了,才回头,对上秦殊视线。
“你是来帮陆仲颜出气的?你凭什么?”
秦殊怒不可遏,一把揪住了安子遇衣领,“凭我是她哥哥!”
“哥哥?”安子遇笑出声来,“不如你自己来说说,你是她什么样的哥哥,为什么她在我的床上都要喊哥哥?”
秦殊愣住了。
安子遇眼底掠过一丝狠意,一把拽开了秦殊的手,“我本来以为那是她在叫我,结果到头来我才知道,我他妈的傻子一样给人做了一年多的影子,那女人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