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难过得快要死了。
然而,就在婴儿快满月的,陆禹行在准备满月酒席的时候,凌家那边却出事了,凌菲的爷爷,那个重男轻女道不可一世,将门面看得比命还要重的老头子,去世了。
红事遇上白事,自然就是孝道为先。
所以婴儿的满月酒被推迟了。
秦桑对这些都漠不关心,别说她跟凌家没有多大的关系,感觉不到什么悲伤情绪,连凌菲这个亲孙女,秦桑也没发现她有多伤心。
也对,凌菲对凌家老头子应该是恨之入骨吧,也许早巴不得那老头子早点死。
而陆禹行和秦家的关系开始破裂,就在凌家的丧礼之后发生了,像是地震,又像火山爆发,来势汹汹。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其实,陆禹行是早有羽毛,没有防备的只是秦桑一人而已。
等秦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的时候,秦有天已经被送进医院。
秦桑犹记得那天的阳光十分灿烂,连续的阴雨绵绵,天空终于放晴了,在那个阳光美好的清晨,不过是风雨之前的最后一缕曙光。
一个月之前,秦桑把凌菲送进医院降临下了一个新生命,如今她又站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有些麻木地等着秦有天手术的消息。
手术室的外面,只有秦桑和林嫂两个人,凄凉得如同外头已经全秃的树枝。
秦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脚都站麻了,林嫂在难过地抹着眼泪,低声啜泣着,她没心情,也没力气安慰谁,连她自己,都要被这种蚀骨的寒意淹没了。
然而林嫂的哭声在冷清清的走廊里回荡得格外清晰,听得秦桑心烦,她淡声道,“林嫂,别哭了。”
林嫂看了一眼秦桑,看见她满脸的温漠疲色,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小姐……”
秦有天被送进医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连陆禹行业没有来。
秦桑的手机在震动,她低头瞟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接起来,“三伯伯。”
“桑桑,你现在人在哪里?陆禹行临时召开紧急股东大会,说是要罢免你爸在盛兴总裁的职位。”
陆禹行目前为止都是属于代理总裁,真正的实权还是在秦有天的手上。
秦桑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一路畅通无助的长大。
绝望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样的,她从来不知道。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尝到了。
就仿佛全世界都是一片黑色,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找不到方向和出路,而且这个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
她活了二十八年,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选择死,那是被逼到了那种境地,除了死,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死不可怕,活着的绝望才会令人生不如死。
寒意从她肌肤的毛孔源源不断地灌进去,又像是被人用针筒往她的血管里注射了冰渣,秦桑冷得心脏都已经发麻了,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她机械化说道,“我在医院。”
“桑桑啊,你爸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但是公司这边你也不能不管啊,现在你是唯一能挽回这个局面的人了,先来公司参加股东大会,回头我们在陪你一起去看你爸,怎么样?”
人情冷暖到底有多令人心寒?
大概,亲自经历一遍便会懂得。
“三伯伯,我爸还在做手术。”她的声音嘶哑。
“我们知道,但是现在首要的事情……”
秦桑忽然打断了对方说话,“难道,我爸的命,还比不上那一份权利,那一点利益,那一家公司重要?”
“桑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爸在做手术,你现在在哪里也于事无补,什么都做不了,倒不如先到公司,保住公司要紧啊!”
秦桑真想笑,然而她却又笑不出来,视线落在手术中三个红色的打字上,“抱歉,三伯伯,我不会去公司的,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要在留在医院,再见。”
林嫂听她说完电话,伸手去握住秦桑的手,那么冷,好像怎么都捂不热,“小姐啊,你没事吧?”
“没事。”
她能有什么事呢?有事的,是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男人,她的爸爸啊。
林嫂想要安慰她,然而却找不到任何的言辞,只能重新沉默了。
“林嫂。”秦桑忽然轻轻地开口。
“嗯?”
“你觉得我应该抛下我爸去公司那边吗?”
“小姐,不管你怎么做决定,你爸都不会管你的。”林嫂不过是一个下人,文化水平也不高,对于利益那种事情,接触的也不是那么深,但是对于仁义孝道倒是很看重,她当然觉得秦桑选择留下来是最好的。
“如果我离开这里,我爸就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我怎么能抛下他呢?”她像是在喃喃自语,“可是,公司也是我爸的心血啊,被人抢走了,他一定会难过吧。”
这个人,还是陆禹行。
“小姐,你爸不会怪你的,不要自责了。”
秦桑低着头,“是我太无能了,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林嫂看着她说,“就算小姐很早发现,你也是斗不过二爷的,这些都不是小姐的错。”
……
秦有天手术很成功,但是经过这一次,他的身体已经再也负荷不起任何的手术了,医生告诉秦桑,如果再有下一次意外,就算是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最终,秦桑也没有去公司参加那个股东大会,陆禹行的提案最终通过了,因为他手头上握着的股份仅次于秦有天,且这几年的公司在他的带领下一次又一次创新了业绩。
反而是秦有天,先前的几次投资失利,几番把公司推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如今又躺在医院里,最后结果会如何也是未知。
对比之下,那些只看利益的人,自然选择支持陆禹行。
秦有天手术后三天,依旧没有醒过来,秦桑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林嫂心疼她,让她回去休息,她也置若罔闻。
这三天,只有在第一天手术完毕,而股东大会之后,有一些叔伯过来看望了一下,过来也不见得多么关心病情,不过是来确认一下而已,在那以后,再也没有人上门。
风光了大半辈子,如今病倒住院却落得无人问津的境地。
秦桑渐渐也看淡了。
第三天夜里,秦桑趴在床边上睡着了,忽然感觉身上一沉,她蓦地睁开眼睛。
昏暗里,骤然对上陆禹行那黑亮深邃的眼眸,久久不动。
陆禹行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如果累了,去沙发那边躺着休息。”
视线不好,秦桑也看不清男人的任何表情,只能隐约看见那轮廓,她凉凉的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过来看看。”
“这里不欢迎你,麻烦你滚出去。”秦桑将身上的衣服拽下,甩回去给他。
陆禹行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睨着秦桑。
秦桑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烦,跟他在同一个空间里,觉得空气都变得浑浊,再一次下逐客令,“滚出去!”
“秦桑,这是秦家欠我,欠我陆家的,所以我不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错。”
“出去!”
“你到现在都还能摸得到你爸活生生的气息,起码他还活着,你还有爸爸,还有弟弟,我呢?”陆禹行低沉缓慢地说道,字字句句都带着某种憎恨,那么浓烈。
秦桑身体僵住,哑声反问,“你什么意思?”
“我爷爷曾经是你爸的得力助手,相当于他的右手,陪着他出生入死,陪着他从一条黑路走向白天,然而,最后却因为你爷爷的多疑,听信小人的话,怀疑我爷爷背叛,没有一个好下场。”
陆禹行平静地陈述着,好像无关痛痒,又好像痛不欲生,“我爷爷,我爸,我妈,我弟弟,我陆家的人,除了我,拜你爷爷所赐,全部死在一场蓄谋的爆炸里,尸骨无存,我连纪念他们的东西,都寻找不到。”
秦桑整个人都楞着,胸口一直窒痛,她一把捂住了胸口,“这不可能……”
“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陆禹行忽然蹲下身子,在昏暗中与秦桑平视,那双眼睛幽冷,覆盖着漫天的恨意,看得秦桑心惊肉跳,猛得往后退去。
“怎么可能!”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我爷爷为什么要收养你!”
八岁那年,爷爷领着十二岁的陆禹行回来,宣布他是她的小叔,甚至因为她的抗拒,第一次呵斥她,那么维护他不是吗?
“收养?”陆禹行低低地笑了一声,那么讽刺。
“你知道我被自己的仇人收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么?”
“没日没夜,我都在做恶梦,梦见我的一家人,血淋淋的朝我伸手,一声声质问我为什么要做仇人之子,为什么不报仇……”
陆禹行的手覆盖上秦桑的脸颊,冰凉粗粝的指尖,冷意瞬间侵蚀了而来,秦桑在发抖,听见他说,“桑桑,你没心没肺的笑着说爱我的时候,知道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