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准备工作的。”预言家说,“但是,如果亡灵真的入侵进来就好了——这道魔鬼般的念头总是盘旋不去。不知不觉地,我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你在无意识中以灵能催眠了自己,而这也是如今的你让亡灵和活死人们入侵避难所的理由——为了让避难所内部的准备工作也多少能够发挥价值。你是想这么说吗?”徐福问。
“不,那只能是推卸责任的借口。无论如何,依然是我用这双手做了那些事。”预言家一边说,一边看向修女,“而她则在亡灵入侵的不久后,顺着蛛丝马迹,推理到了这个真相。”
胡麻惊讶地也看向了修女,后者沉默。
“她知道我对于避难所的重要性,因此没有揭穿我。”预言家说,“我也没有灭口她。因为我需要被惩罚。哪怕这惩罚对于死去的,与不如死去的人们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我依然需要被惩罚。”
士兵呆呆地说:“难不成,那个秘密房间,其实是……”
“你曾经与我约定过,不会再做那种事情。”修女说,“但你失约了,你依然是个无可救药的恶棍。”
所有人都大失所望地,甚至是仇恨地看着预言家,而他则只是一言不发。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风平浪静,完全不像是他所说的那么充满自责,那么想要被惩罚。但是胡麻身为灵能者,却能够从预言家风平浪静的外表下,感受到某种强烈的暗流。但凡灵能者基本上都能够感受到他人过于强烈的感情。正如同之前的胡麻能够隐约地从徐福风平浪静的外表下感受到某种正在酝酿的变化一样,现在的胡麻也能够明显地听到预言家心中的波涛。
胡麻不动声色地接近了徐福,以防预言家突然对徐福动手。徐福转过头,对胡麻微微一笑。同样是微笑,却比之前所有微笑都要来得陌生。然后徐福回过头,看向了预言家。
徐福问:“现在的你,已经充分地践行了自己活着的意义,你是否为此而安心?”
预言家神色平静,摇了摇头。
“以前的你是为了走出不安而如此选择的,现在的你却走入了更加沉重的不安。”徐福凝视着他,“以后的你又准备走向何处?”
“我不知道。”预言家如实相告。
“你希望成为怪物,你的灵能也企图把你变成怪物。然而,你终究没能成为怪物。”徐福一边说话,一边拄着手杖,步履蹒跚地走向预言家,“你的错误源自于,你终究是个人。你过于富有人性了。既无法甘于平凡,也无法彻底变成怪物。好不容易走出了关键一步,却只是卡在中间,不断挣扎而已。”
说到这里,他的言语中,隐约地漾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煽动力,“但是,你还有一个选择。”
预言家看着徐福,等待着他的答案。
徐福缓缓道出,“那就是死。”
“死?”预言家的眼神竟毫无波澜。
“是的,死。”徐福承认。
“在死那里,又有什么?”预言家追问。
“什么都没有。”徐福的声音似乎有着魔性,“没有欲望,没有烦恼,没有色相,没有业障。俗世中的一切,在那里都不复存在。”
他继续说,“硬要说的话,就是空。”
“空。”
“对。所谓的‘空’。”徐福说,“就是‘安心’。”
“安心……”预言家咀嚼着这个词语。忽然,胡麻感觉到,预言家心中那犹如万虫噬心般的波涛终于平复下来了。好像他在这一刻忽然放下了什么。
他跪倒在地,双手抱头。
他的身体陡然绽开了无数条鲜血淋漓的伤口。伤口迅速腐烂,生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来。
蛆虫群出现以后,便开始疯狂地啃食起腐肉。他的伤口越来越多,腐肉面积也越来越大,蛆虫群好像电影快进般地啃食着他的身体。没有人上前救援,他也没有任何挣扎,仅仅是跪在地上,等待自己被蛆虫群啃食殆尽而已。
片刻后,蛆虫群吃完了他全身的血肉,甚至连白骨都吃掉了。然后蛆虫群互相啃食,当剩下最后一只蛆虫的时候,这只肥硕的蛆虫便陡然爆裂开来,化为一大滩远超蛆虫体积的血水。
血水蔓延到了徐福的脚下,他拄着手杖,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
胡麻站在徐福的身后,他无法看清徐福此刻是什么表情,心中却蓦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的背影,他的态度,他的言语,简直比他记忆中的凋零信徒,更加像是凋零信徒。
当胡麻回过神来的时候,徐福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