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本来就充满了意外,再美好的计划,赶不上变化也是常有之事——但我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形式的意外。
眼前这个与我交锋的灵能者保安,理应立即用步话机向伙伴们汇报自己这边的异变,这样即使无法做到抓住我,也至少能让我的潜入计划就此破产。
但他却做了截然相反的行动:他帮助我隐瞒了行踪。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脑子高速运转,但因为过于错愕,运转落不到实处,反而成了徒劳的空转。
我甚至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个保安,会不会是“已经解除了疯狂状态的长谷川”。
说不定长谷川也打了与我们相同的主意,想要趁夜伪装成保安潜入河狸制药,进行一番隐蔽的调查,然后在这里又被我意外地痛击了一顿——问题是这个保安,虽然戴着头盔,无法看清面孔,身材也与长谷川差不多,但是他的战斗技巧,却与长谷川大相径庭。
他比长谷川更加训练有素。
我立即停止在了他的五米外,专心观察他的下一步动作。
在汇报完毕以后,他似乎也不希望引起我的过激反应,动作缓慢地,好像动物园里的树獭一样,将步话机放回了左胸口袋。
然后站直身体,安安静静地看向了我,非但丝毫没有被我打断一条手臂的愤怒,反倒是有些惴惴不安。过了数秒钟,这才向我发出了声音,“你……你是无面人吗?”
他虽然是提问,但态度却显得无比确信。
在这座河狸市,能够徒手越过灵能护甲,直接攻击灵能者的一般人,也就只有我了。
“我是。”我回答,“你又是什么人?你真的是这里的保安?”
说着,我又瞥了一眼倒在旁边的另一个保安,“他也是灵能者?”
“是的,他也是。”他似乎腼腆地笑了笑,这反而让我有点难以置评。
在过去,因为我总是有着暗杀灵能者的天然优势,所以被我像对待一般人一样撂倒的灵能者也大有人在,但是从头到尾,在连我自己也没意识到对方是灵能者的情形下,就被我这么撂倒的灵能者,还真的是难得一见。
“至于我。”保安又指了指自己,“其实也不是这里的保安。”
“看得出来。”我说。
他把手伸进自己的兜里,摸出来了一张证件,像魔术师掷出纸牌一般往我这边扔了过来。在我伸手接住的同时,他的下一句话也跟着过来了,“我是警察。”
我就着月光,粗略地扫了一眼这张证件,的确是警察的证件。
但如今假证技术愈发精密,我这种非专业人士也看不出来真假,遂将其扔了回去,同时问:“警察为什么要装成河狸制药的保安?又为什么要隐瞒我潜入进来的事情?”
他抬手接住证件以后,先回答了我的第二个问题,口气中居然隐隐有点激动的色彩,“其实,其实,我是你的支持者。”
“支持者?”
虽然这么说有点古怪,但这句话其实并未让我特别吃惊。
*
这必须要从我当年为什么与河狸市的灵能罪犯们为敌开始说起。
当年的我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探索成为灵能者的途径,其中有这么一处看似有些可行性的入口是:在其他灵能者死亡后的短暂时间,通过仪式手段,从生机尚未消弭的尸体中,提取出来含有丰富灵性的血液,再以这种血液作为主要材料,配合其他辅助材料,炼制“鲜血心眼魔药”。
这是某种我从故纸堆里好不容易翻找出来的,能够临时提升服用者灵感的,连一般人服用也有效的冷门药物。
对于灵能者来说,哪怕自己不是灵媒,灵感也至关紧要。若是没有灵感,则无法感觉到自己的灵能,进而无法使用灵能。
而一般人若是想要成为灵能者,至关紧要的第一步,就是首先必须感觉到自己的灵能。
我当时的打算很简单,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先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能开始——灵能是“灵魂的能量”,哪怕是我这种异宇宙的灵魂,也理应具备灵能。只是因为灵魂组成方式的差异,让我的灵感无比迟钝,连自我感应这一步也无法做到罢了。
而如果能够借助鲜血心眼魔药的力量,迈出这“从零到一”的一步,那么我就能够在药效仍在发挥的短时间内,设法直接成为灵能者,再回过头来,强制固定住临时提升的灵感。
虽然我本人不具备炼制这种魔药的技术,但我能够找到值得信赖的灵能药师,帮助我加以炼制。
问题是上哪里杀这么多灵能者。
我无意于杀害那些正经生活的灵能者,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对黑色地带这些双手涂满鲜血的灵能者下手了。
如此进行了一番隐秘活动以后,我在河狸市黑色地带的名声也打响了。
他们最初称呼我为“佩戴怪物面具的怪人”,再是“黑羊”,又是“河狸之影”,最终在我重伤退隐以后,我又成了“无面人”。
而我在流言蜚语中的“作案动机”,也与我的真实动机出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差异——他们开始相信我是一个曾经因为河狸市的犯罪活动而经历了悲惨过去的男人,至于这个“悲惨过去”具体是指什么,谁知道呢?或许是重要的人被路过的罪犯枪杀了,或许是其他什么。总之,他们相信,既然我总是盯着灵能罪犯杀,那肯定是有某种强而有力的仇恨所支持的。
然后,他们继续起了一本正经的“推理”,咬定我在悲伤与愤怒的支持下,对自己施加了长期的地狱训练,以至于后来成为了连灵能者也能徒手打败的怪物。到了最后,他们拿着宛如“知情者”的口吻,煞有其事地说:他已经回到这座城市了,来向往日为自己带来恐惧的人们,带去恐惧了。
甚至还有几个精神病罪犯跑出来声称,就是自己枪杀了无面人的父母——河狸市从来不缺这种脑子有问题的罪犯。
这些把我塑造得犹如“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一样的传闻,说实话,听得我相当害臊,甚至有些想要杀光那群造谣者。
更加离谱的是,到后来,连本地公安也听信了这些传闻——或许他们起初并未听信,但他们在经过分析以后,估计也真的想不出来可能性更高的说法了。于是主动派人来与我联络,试图把我纳入体制内。虽说后来没成,但也与我有过合作,清剿过像蟑螂一样层出不穷的本地罪犯。
河狸市居高不下的犯罪率,在那段时间也出现过下降趋势,以至于公安局内部也有些人,真的把我当成了电影中经常出现的“义警”,一个游离在阳光之外打击犯罪组织的黑暗英雄,一个对政府失去信赖的私法制裁者。
于是,自然也就出现了支持我的人,和反对我的人。
但我根本没有那种意思。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心目中的我的形象,都让我觉得那更加像是一个长大以后,也依然想要扮演黑暗英雄角色的“长不大的人”。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把这个形象当真了,所以才没有以玩笑的心态看待此事,而我却无法报以相同的心态——这根本是个误会。
只不过,相较于事实,这个误会的确在某些场合下对我更加有利(比如现在),因此我放任了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至于鲜血心眼魔药……很遗憾,虽然那种药物确有效果,但我的灵感着实是迟钝到了连我本人也无法测度的地步,即使是加以提升,也没能把我提升到哪怕是与一般人相等的水平。
于是这个计划也宣告失败了。
*
“你已经消失一年了!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但我相信,你一定是在哪里养伤,一定会回来的。”警察的目光带着莫名的高温,让我差点忍不住后退一步。
虽说我在公安局里确实有些支持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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