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毕竟是他们一家的事,也轮不到他这个老族长来给周青江指手划脚。
“自求多福喔!”他一边走,一边喃喃道。
很快,周家人都挪出了周家祠堂,改到了周家的前厅,似乎是刻意要替周世英洗清嫌疑,周青江特意将准备离去的周青荣夫妇留了下来。
“爹、娘,孩儿愚昧,听了周秀芝的话,说是二弟要害我们,便想出这将,本意也不是吓唬爹娘,而是……”
周世英一回到前厅,便诚恳的跪在了周青江夫妇面前,十分真诚的解释了起来,他并不推辞自己的罪行,只不过,将自己从犯罪者,说成了受害者,说到最后,他已是声泪俱下,一个一个的掌着自己耳光。
‘啪啪啪’的声响回荡在前厅中,听起来既刺耳又好笑。
冷怀瑾不禁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无论如何,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周世华不发狂,一切便有扭转的机会。
“怀瑾,大哥是真的愧过了么?”周润芝面色惨白的望着冷怀瑾,她已经不确定这个家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往日里将她捧在手心的大哥,往日里众星望月的大哥,怎的一夜之间竟成了杀人犯。
有时候,周润芝不禁猜想,若是母亲没有将冷怀瑾请进周家,是不是他们一世都不会知道周世英的真面目,也一世都将讨厌憎恨周世华到底。
这场劫里,她失去了一个至亲的大哥,却又得到了一个至爱的大哥。
说不上到底是喜是悲。
“老爷,周秀芝人都去了,这事便也莫再追究了!”周乌氏最终发了话,这一句劝说,却也说到了周青江的心眼里去。
他顺势便也悲愤道:“我便不该怜她无依无靠,回了府,不仅屡生事端,如今还想害我们,真真是该死!”
这话,已经是将整个局面定了下来,将一切罪行都压了一个不知所踪的人身上。
冷怀瑾悄然出了前厅,回到自己的房里收拾着回程的衣物,她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因此,收拾起来也极为简便。
没能瞧见年秀芝的死,是她唯一的遗憾,但她相信,即使自己不去找年秀芝,周家的人却也容不下她了。
出了院子,周润芝正急匆匆的跑进来,一进这架势,她已是满面的悲伤:“怀瑾,你真的要走了么?不能再留些时日么?”
相处的日子,虽不长,但两人却都对彼此有了朋友之情,冷怀瑾的睿智机警让周润芝佩服不已;而周润芝的直率大胆,却也让冷怀瑾十分欣赏。
她握住周润芝,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咱们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上一世,她虽记不得周润芝嫁给了谁,却是知道是去往京城的,因为不仅的将来,周青江将会入主内阁,而周家举家都会迁往京城。
便在同一年,冷昌修亦高中举人,将会列为后选官员名单,一家人也将迁往京城。
这时候,冷怀瑾的心里突然涌起丝丝期待,那个上一世视为恶梦的地方,或许这一世,一切都将改写!
“咱们还有机会见面?”周润芝似乎不太相信,毕竟,平定县离商州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再说了,周乌氏如今对她的管教是越加的严谨起来,她也隐隐从嬷嬷的口中听说了自己将来的路。
若是周家去了京城,再想见冷怀瑾,岂不是更难了?
“京城见!”冷怀瑾拍了拍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脚步迈开,与她错身而过。
周润芝久久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脸上的错愕慢慢被喜悦所代替。
看来,京城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周家书房
“哦?你要走,这是为何?”周青江又是何等的精明,便在她挺身替周世华辨护之际,他便觉得让冷怀瑾再留在周家是不合适的,因此,周青江早已做好了送她回商州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冷怀瑾竟会先他一步前来辞行。
这事,原本该是找周乌氏,毕竟人是周乌氏找来的,但她今儿个却是来找了周青江。
对于这一点,周青江隐隐想到了些什么,伸手,示意冷怀瑾坐下说话。
“周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怀瑾便不跟大人打哑迷了!”冷怀瑾点了点头,在一旁的梨木椅上坐了下来,她嘴角含笑的看着周青江,面上并没有任何晚辈与长辈说话时的惶恐之色,反倒好似一个久居高位的王者,在向下属吩咐他的命令。
这种感觉让周青江着实吃了一惊。
“请说!”不由自主的,他亦开始认真对待冷怀瑾今日的来访。
“相信周大人已经知道来年我爹爹要考乡试,待中举后,可否请周大人提名,入京候补官员?”
在商言商,在官言官,周青江一听这话,心中已经有了些警惕,他要入选内阁的事,至今来说还未公开,目前争夺那八阁阁老位置的人不在少数,他自问功勋有限,再者离京甚远,颇难得皇上的青昧,因此,也只在暗中集结势力,还未曾摆在明面上说过。
“老夫只怕是有心无力!”他这话中有话,对于面前的小女孩,已是不敢小觑。
毕竟,这世上能从寒山将匠王姜传之的关门弟子许靖请出山的人,屈指可数。
“那有何难,只要周大人入主内阁,再提拔一名小小的候补官员,便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了,您说是不?”她清清浅浅的笑着,一双眼眸大而明亮,如杏花般柔媚,水粉色的唇瓣微微勾起,就好似初入尘间的精灵,让人无暇染指。
却是这样的一副天人之姿,竟说出这种话来,周青江亦再不能从容,‘腾’的一声从坐椅上立了起来,目光如炬的看着冷怀瑾,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好似那把被熄灭的火,又开始燃烧了起来。
“当真?”良久,他一字一顿问道。
冷怀瑾微微点头,放下手中的茶盏,轻道:“周大人下回试一试那贺州主产的碧罗春,听闻当今皇太后可是最喜那种茶!”
言罢,她已然起身,慢悠悠的打开书房的门,阳光撒在她纤细的身子上,好似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了一层金色的保护膜中,如真如幻。
直到冷怀瑾走了好一段距离,周青江这才失力般的坐了下去,嘴里喃喃道:“不过是个七孩的孩子,怎的好似能吃人似的,若是润芝有她三分之一的机敏,将来定是贵不可言!”
却又想起冷怀瑾方才说过皇太后最喜贺州的碧罗春,故双眼一亮,命人马不停蹄的往前贺州产地挑选。
是啊,若是周润芝能讨得太皇太后的欢心,将来在宫中又何须惧谁?
……
离开周家后,冷怀瑾并没有立即回到冷家果园,而是先去了位于商州沐阳街的冷记酒楼。
这里的生意相对于之前已经清冷了不少,想必是上一回被陈员外家的二姨太太闹过之后,让一些怕事的人产生了后遗症。
“东家,您可回来了!”钱掌柜的一看见冷怀瑾从马车上跳下来,便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冷怀瑾冲他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东家,墨管事携了银子逃走了,您看看如今酒楼的生意,都成这样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些宾客都是冲着墨殇的手艺而来,也确实,墨殇的手艺可以称得上是天下一绝,即便是嘴叼得离谱的陈王赫连城,也是对其赞不绝口,在府中,便只认这一个厨子,其余人做的饭菜皆入不了喉。
久而久之,冷怀瑾也染上了这个只认墨殇手艺的坏习惯。
如今很多宾客便只上门买酒,不再留下用膳了。
收入也较之前大减。
旁边的果脯铺子如今由赵楠在照看着,显然那生意也是清减了不少。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钱掌柜的,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用了心、出了力,我便不信没了墨殇,这里便开不成了!”冷怀瑾的嘴角始终勾着淡淡的笑意。
算算时日,墨殇走了将近十天了,想来,是他的那位‘主子’找不到地图上的入口,便将人给绑了过去了。
赫连城在没有得到真图之前,是不会对墨殇如何的。
再说了,墨殇自己亦不知道那图是假的,因此,他便没有半分心虚的破绽。
“是是是,东家说的是!”钱掌柜的敢紧点头应道,心里似乎因着冷怀瑾的一句话,而安定了许多,看着她回来,就好似看着酒楼的生意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进到冷记酒楼,她先是尝了尝新来的大厨的手艺,一入口,发现也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糟糕,只不过众人吃惯了墨殇的手艺,将嘴都养叼了罢了。
起身,先是到厨房里,给那厨子指点了一番,示意他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冷怀瑾就算学不到墨殇手艺的全部,但三分还是有的,因此,她完全有信心,将一切扭转过来。
出了酒楼,赵楠已经瞧见她了,忙迎了上来:“小姐,您怎么去了那么久,这铺子最近的生意比之前差多了,您快想想办法才好!”
冷怀瑾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发觉这丫头最近似乎长得红润了一些,较之前腊黄的脸蛋有了明显的区别。
有了这丝红润,看起来,便标志多了。
“这铺子改明儿盘出去吧,赵楠,你以往就跟在我身边吧!”她笑着望向赵楠,觉得是时候让冷家扬眉吐气了。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赵楠大惊失色,心里嘀咕着,好好的一个铺子,一个月能挣不少钱呢,怎的说关就关了,这果脯可是还有很多大户人家在订着呢,若是关了,岂不是要损失一大笔银子了?
“我在京城已经找好了地方,过几日,张全和壮子便会先过去装潢一番,待到来年,只怕我们全都要离开商州了!”
这里的生意,做与不做,已经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了,但商州这个地方,她始终想要留下一丝念想,便将这间冷记酒楼留下,盈利与否,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她是起程,或许待一切尘埃落定,她还是会回到这个生她养她的商州来。
“啊?这么快?”赵楠瞪圆了双眼,虽说曾听墨殇提过要将生意迁至京城去,但始终未见冷怀瑾有何动静,却不想,这一提,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际了。
……
便在冷怀瑾从周家出来的同一日,刘家酒庄已经乱成了一团。
“娘,如何会这样?”乌氏看着那一大批被送返回来的上供御酒,脸上苍白如纸,这对于以百年字号为荣的刘家,可是头一遭啊。
先帝还曾御赐了天下第一酒庄的金扁悬挂着刘家酒庄的门前,南来北往的商客,便都是看中这天下第一酒庄的名声而来。
若是御洒出差错的事传了出去,别说皇宫里要怪罪下来,即便是百姓,也要起质疑了。
“混帐,你办的好事,你爹将生意交到你的手上,你便是这么敷衍了事的么?”乌氏气不过,扬手‘啪’的一声,打在了刘景的脸上。
她胸口起伏的厉害,脸色因为怒火而扭曲了起来。
近来,刘家频频出事,先是北边的常客退订的事,再是酒水质量大不如常,与他们合作的一些酒楼竟纷纷提出解约的请求,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出,这叫乌氏如何能淡定得下来?
“这事向来是大哥负责的,您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好,您大可以去找大哥帮忙,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踏足这酒庄,哼!”
刘景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这些日子在商家那里碰了不少钉子,心里头已经窝着一团火。
眼下又被乌氏毫不留情面的当众甩了巴掌,因此是再也压制不住了,甩了袖子便大步的离开了。
也不管在后头喊破了喉咙的乌氏。
他原本就不喜做生意,但刘老夫人过世之后,刘启山是压根不信任刘坤了,乌氏也有意将家里的实权从刘坤的手里夺过来。
却不想,短短几个月,便闹得无法收场的地步。
“夫人,这事,您还是得从长计议,二少爷毕竟是读书人,哪里懂得商场的尔虞我诈啊!”向婆子扶着乌氏,揪准了时机,好生安慰道。
她说的却也没错,旁观者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刘景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人。
他文采出众,也颇有几分聪明,只是为人不懂得变通,这样的性子若是放到生意场上,将来也是要吃大亏的,何不趁着现在刘家酒庄还未落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重新将刘坤这步棋子下好?
乌氏回过头看,看着向婆子暗示的眼神,虽然她一早也明白,只是气不过被一个庶长子给压了下去。
她明明也生了儿子,才高八斗,容貌出众,可为何刘家的生意偏偏就要便宜了刘坤呢?
“夫人,眼下这酒水是被退了回来,你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事情交给大少爷去处理,这可是御前之物,若是处理不好了,那也是归罪到大少爷的头上,可是与您和二少爷无关呢!”向婆子见乌氏已有些动容,便又细声在他耳边轻语。
这话倒是正中了乌氏的意,转念一眼,如今的刘家,已是千钻百孔的,刘家的酒水一再滞留,收入已比去年锐减了不少,若是这个时候将这个烂摊子交到刘坤的手上,到了年底算帐之际,她便可以将这亏损的责任全部推到刘坤的身上。
想到这里,乌氏点了点头,胸口的气也顺了一点,扶着向婆子的手道:“就依你说的去做,今晚摆宴,请大少爷过来用餐!”
她不仅要将这个烂摊子丢给刘坤,还要做给刘启山看,让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庶长子多么的宽容,如此一来,他们夫妻间多日来的隔亥,便也可以烟消云散了去。
倒是一举两得。
而正在乌氏心里盘算着这一切的时候,刘坤却是在半路上将冷怀瑾的马车给拦了下来。
“怎么?刘大少爷即将掌权不去家里庆祝,拦我的马车做什么?”冷怀瑾寻了一处树林处,吩咐驾车的张全将马儿拴好,她则是慢悠悠的向着不远处的小溪边走去。
只见在这片茂密的树林那一头,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偶尔游过几条跳皮的小鱼,水声哗哗在耳边回荡,使得整个人都似是染了几分大自然的清澈一般。
心里也豁然开朗。
“怀瑾,你不要再阻拦刘家的生意了!”刘坤却是没她这般悠闲,温儒的面孔上带着些许的愁云,脚步紧跟着她一路来到了小溪边,看着这个纤细的小身子,慢慢的褪下鞋袜,跳进那冰凉的溪水中,他正想伸手阻止,却见冷怀瑾的手里已经捧了一条手掌大的活泼乱跳的鱼儿。
看着满面的笑容,白灿灿的小牙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双眼眯成了月牙状,连带着眼角眉梢,都似乎染上了喜色。
刘坤还是第一回瞧见她这副模样,情不自禁的放下了自己正要伸出去阻止她的手,便这么呆呆的看着在溪水中自娱自乐的她。
“为何?你怕我让刘家垮掉么?”她扬起头,半眯着双眼瞧了他一眼,阳光撒在她白嫩莹白的面容下,闪着仿若仙境的光晕,使得她整个人如梦如幻般的遥远疏离。
他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不,我不怕,我怕乌氏对付你,你若是真将她惹急了,后果绝不是你能想象的!”
不管怎么说,刘家还有个刘贤妃在,刘家不会垮,只要刘贤妃一天得宠,皇上便不会让刘家垮掉。
反倒是处处与刘家作对的冷怀瑾,必定会被刘家作为伴脚石般的对付起来。
“刘家啊……我倒不怕!”冷怀瑾听了他的话,眯起双眼,又浅浅的笑了起来,刘坤此时一定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刘启山会无故病势,乌氏将会成为刘家真正的掌权人,而到那个时候,刘坤和乌氏母子的矛盾,才会真正的被激发出来。
最终,会斗得你死我活。
而她要的,便是坐收渔翁之利,刘坤的财和刘景的势,若是要扳倒赫连城和董家,这可是必不可少的一枚棋子呢。
想到这里,她回过头来,看了看僵在岸上的刘坤。
手中的鱼被她重新放进水里,却又再次捞上来,反复几回,这条鱼连逃生的**都失去了,乖乖的任由冷怀瑾一放一捉,那场面,真是有趣极了。
“你……我如何说你才好,你不怕,我怕!”刘坤反应过来冷怀瑾的意思,竟是气得跺起脚来,也懒得再看她在溪里游玩,下水便将人给扯了回来,冷怀瑾手中的鱼儿‘扑通’一声,便掉入水中,奇怪的是,并没有立即游走。
她笑道:“看吧,这鱼被捉得多了,就会产生惯性,你将它放了,它都舍不得走呢!”人也一样,反反复复的捉捉放放,总有一天,他便会完全的臣服于你呢。
刘坤看着水中的那条鱼,却是惊讶的发现,它真的没有离去,仍旧呆在原地,似乎等着冷怀瑾再次将它捉在手里。
便在这时,张全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姐,该回去了,再晚了老爷要唠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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