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去找刘景了,丢爷的脸。”
少年的脸也微微发红,在气氛十分诡异的情况下,他不自在的蠕了蠕唇角,硬生生的责备的语气,打断了这让人不适的一刻。
冷怀瑾瞬间弹跳了起来,再看赫惊鸿的唇,只觉得喉头干涩,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液。
待听到他那不可一世的话语时,整个人又气恼了起来。
她和他貌似没有关系,她又去哪里丢他的脸了?
真真是笑话一桩呢。
“咱们萍水相逢,又何来的瓜葛,好爷只手通天,我一介小小的村姑哪里高攀得起?”尖酸刻薄的语气,心里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烦躁的想要使劲的抓上一抓。
说罢,扭了腰便要走。
身后的赫惊鸿眉眼一瞪,却是没见过这般不识抬举的人,他明明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她还逞什么强?难不成是故意要上商州去见一见刘景那小子?
今儿个李氏才供出是刘家的人要害他们三房,她怎的就非要和刘家扯上关系呢?
“以后你的酒我全收了,你也不必再那般麻烦的去找人卖酒了!”赫惊鸿眉心一拧,面上微微有些温怒,心里像是有几只蚂蚁在绕着圈爬来爬去,猛的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便一把抓住冷怀瑾的手。
却不想,对方竟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冷冷的留下一句:“不必了!”便头也不回的捧着那一小坛子苞米酒离开了屋子。
赫惊鸿像是被人硬塞了一只苍蝇般,吞也不是,咽也不是,一张妖娆的脸黑如锅底,自出世以来,这世上确还没有谁敢如此甩他的脸面,知道他身份的人谁不是趋之若鹜,恨不得跪在他脚下天天喊他‘爷’,而她倒好,不仅不领他的情面,反倒像是他欠了她似的。
每每想帮她一些,她却总是戒备得厉害。
好似与他有一丝牵连,就会惹祸上身一般。
“呯……”的一声,一掌拍坏了屋子里的小矮桌,震得自个儿腹间的伤口隐隐作痛。
“主子,有何吩咐?”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一名身着劲装的冷酷男子,只见来人双手抱拳,虽面色冷清,对赫惊鸿却是极为恭敬,低头敛眉,静待吩咐。
“去,跟着冷怀瑾,看看这丫头和刘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一咬牙,温怒的面色瞬间变得阴戾冷漠,狭长的凤目危险的眯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一股狂霸之色瞬间霸占了他过份妖娆的面容。
身后的劲装男子正准备领命离去,却见赫惊鸿身形迅速一转,抬手便制止了他:“阻止冷怀瑾和刘家的交易,不管用什么方法,让她远离刘家!”
“是!”看不见容貌的角落里,男子低头后退两步,身形一转,瞬间消失在了这狭小的屋子里。
……
牛车上,冷怀瑾忧悠的躺在后头,嘴里叼着一根干枯的稻草,寒风将她露在头巾外头的发丝吹得翻飞舞动,她却浑然未觉,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过分湛蓝的天空。
“壮子,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听着牛车跑在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好半天冷怀瑾突的坐了起来,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刘壮子自小便父母双亡,和年迈的奶相依为命,前些日子,他奶又病逝了,便只剩下他自个儿了,听闻他已经好些日子不曾出门了,城里的活计也不去干了,整个人是彻底的消沉了下去。
今儿个若不是冷怀瑾唤他,只怕他仍旧关在自家的屋子里。
想来,他奶的过逝对壮子的打击极大。
“今后?我没想过……”壮子苦笑了起来,原本健壮的身躯也好似被这沉重的打击给击垮了,整个人了无生气,浑身上下都冒着让人心疼的自暴自弃。
在大坑村,冷怀瑾除了自家的哥哥,也没几个能玩在一起的伙伴了,而刘壮子却算得上一个,他比怀瑾大五岁,今年也不过十二,因生得牛高马大,一直被村子里的孩子们嫌弃,也只有冷怀瑾两兄妹愿意接近他。
因此,在壮子的心里,是将冷怀瑾当作妹妹一般的疼爱,也愿意无条件的给她帮忙。
“既然没想过,我便替你作主了,过了年就到冷家果园来,我保你吃得饱,睡得暖,过几年还能娶个好媳妇回家!”她这不仅是在帮壮子,同样也是帮自己,果园新开,她此时身边最缺的就是信得过的人。
清河村的那些村民,虽跟她签下了雇佣契约,但终究不知道品性的。
有了壮子的加入,于冷怀瑾来说,便多了一分保障。
壮子听了冷怀瑾的话,嘴角微微一勾,只觉得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半晌才缓和了情绪,呐呐道:“怀瑾,你个小丫头片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思,我可不指望能娶上媳妇,只求不饿死便好了!”
是啊,像他这样的人,谁家的丫头愿意嫁给他?住着破草屋子,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连个帮手的老人都没有,奶死后,连田地都被好爷收了回去,如今的壮子,可谓是落迫不堪。
听冷怀瑾提到冷家果园,壮子出着实没往心里去,只道是冷家三房租了几亩地,种了几棵果树罢了,想着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便默不作声应允了下来。
“自然会有!”冷怀瑾也懒得与他争辨。
此时的牛车已经进入了商州城区,转过几条街,壮子正要寻着记忆转向酒酿街,却被冷怀瑾拍了拍后背,示意他停下来。
抬头一看,牛车此时正路过一间金碧辉煌的酒楼,看那华贵的装潢,宽阔的占地面积,以及出入人流的着装打扮,便知道这是一间消费极高的酒楼。
“走,我们进去瞧瞧!”冷怀瑾跳下马车,抱起她那一小坛子酒水,便落落大方的往酒楼的方向走去。
壮子惊了一跳,忙拉住她,神经兮兮道:“怀瑾,这种地方不是我们这些人能进的,你还是去别的地方问吧!”
在壮子看来,贵贱有别,与其被人扫地出门,倒不如不去招惹。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冷怀瑾咧嘴一笑,冲他俏皮的眨了眨眼,便捧着酒水进了那名为银月楼的高档酒楼。
寒冬腊月的,楼里的宾客几乎桌桌都叫了酒水,喝上一杯,既畅快又暖身子。
她快速的环视了一圈,便来到了柜台前头,见那算帐的男子着了一身灰褐色的掌柜服,便凑上前去,不卑不亢的问道:“掌柜的,你们这可收上等的烈酒?”
一上来,她便抛出了诱耳,一来防止人家觉得她年纪小来捣乱;二来也免去了兜圈子的口水。
那算帐的中年男人听到这么一个稚嫩的嗓音,慢悠悠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冷怀瑾,颇有兴致道:“小女娃儿,你口气还挺大的,这酒啊,没尝过怎知是上等的好品呢?”
一名路过的小伙计一见她的打扮便狗眼看人低的凑了句:“我们这可是上等的酒楼,下等的酒水你到那些小酒馆去卖吧!”
冷怀瑾也不气恼,道了句:“打扰了”,便收了摆在帐台上的小酒坛子抱在怀里,不紧不慢的准备离开。
那掌柜的识人无数,一看冷怀瑾这架势,心里也疑惑的紧,她穿着极为普通,但气质却又沉稳大方,两者兼容,真真是矛盾至极,正欲唤住她,迎面便进来两位锦衣公子。
小伙计忙堆起了笑脸,抢先跑到那两个人的跟前伺候了起来。
“冷怀瑾?”其中一位公子惊讶的叫了起来。
冷怀瑾抬头一瞧,招摇过世的打扮,满身的傲娇气,不是刘景还是谁?
此时的他,并不是一人而来,旁边还站了位相貌俊朗,眉目清秀的儒雅男子,年纪在三十打下,他此时目含探究,眼神落在冷怀瑾的身上左右思量,只一眼,便看得出来,此人心机颇重,城俯至深,绝不是刘景这样的傲曼少爷能拿捏得了的人。
“刘大少,刘二少,里边请!”很快,掌柜的便为冷怀瑾解了惑。
原来此人便是上一世威名一时的刘家大少,刘坤!
百闻难得一见,果真是只表里不一的老狐狸。
观这掌柜热络的态度,便能猜出几分,此时的刘景和刘坤关系甚好,应该经常相邀出来用膳。
“刘公子!”冷怀瑾淡淡的向刘景点了点头,并不打算与他们有过多的牵连,李氏的话虽无凭无据,但总归让她的心里起了芥蒂。
若真是刘家要对他们不利,她岂不是与仇人交好?
“你这是来卖酒的?”刘景为人虽然高傲,却也不笨,见着冷怀瑾手捧酒坛子进这样的酒楼,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用意。
想到上一回,她卖给他的酒方子,刘家酒庄确实酿造出了一批专供御用的果酒,但他们尝试了一些其他水果,却是如何也酿不出那种醇香的味道,为了这事,乌氏责备了刘景好几回,直怪他做事考虑不周。
眼下,再度见着冷怀瑾,他自然想一问究竟,这到底是如何回事。
刘坤是何等的精明,听了刘景的几句话,心中已然猜到了大半,心想着乌氏那只老狐狸,一心想自个儿邀功,这事情是半点没透露给他知道,连带着酒庄里酿造那果酒的人,都是乌氏自己的人,压根想将他排挤出去。
唇角一抿,俊朗儒雅的脸上勾勒出温和的笑意,客气的冲冷怀瑾伸出手,轻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是二弟的朋友,不如坐下来慢慢聊!”
这话正对了刘景的味口,他性子高傲,自然是不会低头顺目的和冷怀瑾说话,但刘坤开了头,他便不作声了。
冷怀瑾看着刘坤,脑海中努力的搜索着关于上一世他的信息,虽说刘坤一世为商,但却凭着八面玲珑的人际关系,和狠辣的手段,成为了整个天熹国不可动摇的第一皇商,连朝中的一品大臣都要卖他几分颜面。
刘景虽位居重位,却在冷怀瑾死前都未能将刘坤扳倒。
她突然想起刘坤年少时曾娶过一名身份神秘的妻子,后来又不知何种原因,被刘家休弃,至今那刘家前大少奶奶,亦不被人知晓,十分的神秘。
鬼使神差的,她勾唇一笑,双眼灼亮的直视着刘坤,道:“那怀瑾便谢过刘大少爷的美意!”
掌柜的一听,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和刘家是认识的,一双精明的眼睛立即骨碌碌的转了起来,直盯着她手中的小酒坛子看,心里直怪自己是个没眼见的,忙凑上前,讨好道:“小姑娘,这酒我买了,你出个价钱!”
他讨的是冷怀瑾的好,卖的却是刘家的人情。
这一点大家都清楚的很。
冷怀瑾眉眼一挑,似笑非笑,看着刘家二位兄弟,提高了音量道:“掌柜的,你可慢了一步,我改变主意了,这酒今儿个不卖了,都说‘宝剑赠英友,好酒赠知己’,难得遇见识货人啊!”
说罢,已经随着刘家两兄弟的脚步踏上了二楼的雅间。
掌柜的摇了摇头,心里竟对那小坛子酒起了几分好奇了。
三人随小伙计在二楼的雅间刚坐下,正在这时,外头一阵躁动响起,雅间的帘子被人强制拉了起来,几名彪型大汉瞬间便闯了进来,刘家的几名护院立即拔刀相向,警惕的挡在自家主子的面前。
刘坤温文儒雅的面容也随之一变,一股凌利之色涌上眉梢,手掌已经扶上了别在腰间的匕首上。
眼看着一场暴风雨骤雨般的打斗便要拉开序幕。
冷怀瑾只觉得手腕一紧,抬头一瞧,见刘景正面色严肃的紧盯着她,低头低斥道:“你快些离开,免得被牵连其中!”
说罢,便使了眼色,差刘福将冷怀瑾带走。
这一刻,冷怀瑾只觉得心头一热,想不到平常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刘景,也会有如此心细的一面,看来,她对他的了解还是不够透彻。
再观他大哥,以一张欺世盗俗的表皮将整个刘家蒙弊其中,野心勃勃,却又心狠手辣,刘景如何是他的对手,再说了,那害她们全家的人直指刘家,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和刘坤有关联?
想到这里,冷怀瑾一把甩开了刘景的手,以同样斥责的口吻低声道:“我冷怀瑾才不是那么没有义气之人!”
刘景微微一怔,待明白过来她这是要留下时,整张脸因为急躁而涨得通红,气急败坏的俯下身,便要将她强行抱出去:“冷怀瑾,你别给本少爷添乱,本少爷怕你……坏我的事!”他原本是想说担心她受伤,到嘴边,却硬生生的改了口。
他原本就不善言辞,对着冷怀瑾就更显得傲曼可恶了。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帘子外头一道洪亮的嗓音传来,紧接着,那几名彪型大汉整齐有致的排成了一字型,掌柜的闯进了包厢,十分抱歉的冲刘家二位少爷鞠了一躬,苦着脸道:“两位少爷,今儿个真是对不住了,这厢房是赵爷订下的,方才是新来的小伙计带错了路,还请两位少爷移步到楼上的雅间,今儿个这顿饭,小的包了!”
话说,刘家两兄弟来银月楼吃饭,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即使真占了别人的包间,以刘家人的身份地位,那掌柜的也是万不敢来打扰的,更何况提出换房这样荒唐的要求。
刘景一听这话,一张脸已经黑成了包公,上前便一把揪起掌柜的前襟,喝道:“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么?你睁大眼看看你眼前站着的是谁?”
刘坤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并不出手制止,也不帮着刘景声讨那掌柜的,而是静观其变,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冷怀瑾的双眼,她冷冷的看着刘坤,越发的觉得此人阴险狡诈,心沉如海。
“刘二少爷,您今儿个就算打死小的,小的也是没办法的!”掌柜的虽然害怕刘家的势力,但很显然,这位赵爷的手上有着更能让他臣服的权势。
刘景一气之下,袖口一挥,几名护院便齐齐涌上,与那几名彪形大汉扭打在了一块,原本整洁的雅致的包厢,一时之间被击得乒乒乓乓,名贵的瓷器碎片撒了一地。
不过是为了一间包厢,这样大动干戈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那掌柜的却仍旧不肯让步,任两方人马扭打破坏。
却在这时,两名打斗中的人踢翻了八仙桌,桌旁的梨木椅受力猛的往后撞去。
冷怀瑾身形一闪,正要避开,却不想……刘景一个健步挡在了她的面前,竟硬生生的替他挡下了这一道飞来的横祸,要知道,这些东西要砸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那可是能出人命的。
“嗯!”一声闷哼自刘景的嘴里逸出,他剑眉紧拧,神色痛苦的扶紧了旁边的案几。
“刘景”冷怀瑾脸色大变,伸手便将他扶住,气愤的冲那掌柜的大喝道:“报了官来解决吧,为了一间小小的厢房闹成这样,掌柜的认为合适吗?”
刘家可是整个商州的大户,不仅因刘家家财万贯,还因刘家祖上人才辈出,朝中支线连连,到这一代更是出了一位盛宠不衰的贤妃娘娘,这样的家族,即使放在上京,也是极为尊贵的。
到底那赵爷是何方神圣?
说到见官,掌柜的又慌忙捏了一把冷汗,面上虽是惊慌,但却完全没有退却的打算。
而正在这时,那位神秘的赵爷总算露了脸。
“小事一桩,何掌柜的何必劳师动众?”轻淡随意的语气,带出一位年轻男子,他面容温厚,神色怡然,浑身散出一股子淡雅的气度,一举手一投足间,便能猜测此人身份非凡。
半眯着双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他下颚间那一小簇引人注目的山半胡。
他嘴里虽这样说,但行动上却背道而驰。
三言两语,那掌柜的已经恭敬的退到了一边,眼色使然间,几名彪型壮汉立即退了下去。
“是,赵爷说的极是,是小的鲁莽了,小的这就给两位爷赔不是!”掌柜的点头哈腰,原先与刘家二位少爷的坚持劲一股脑的崩塌了,只剩下满脸的歉意和深深的悔悟。
上前一步,便深深的弯下腰去,诚心道:“小的向两位爷道歉,方才的事是小的错,求两位爷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
这么一出戏,也不知道双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那掌柜的显然是充当了中间人。
原本以为刘景定会大发雷霆,闹翻整个银月楼,却不想,刘家的几名护院在刘坤抬手间,已经快速的将刘景压制住,局面一时之间混乱不堪。
冷怀瑾看着赵城,分不清今儿个在这里见着他,到底是巧合还是赫惊鸿刻意的安排。
毕竟,他说过不让她来找刘家的人。
“原来是赵爷,怪只怪我们兄弟二人有眼不识泰山,今儿个多多得罪了,还请赵爷莫见怪才是!”刘坤笑着抱拳,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与赵城恭维客套。
说罢,手一伸,极为友好的请他入座。
刘景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很显然,他对这位赵爷也是有所顾忌的,难道好爷在商州比刘家还得势么?
一行人围桌而坐,其间赵城和冷怀瑾便装作不认识,由着刘家两兄弟随意的介绍了两句,便这么带了过去。
很自然,这酒水的事,便就此搁下了。
出了银月楼,那掌柜的再看冷怀瑾,已是一脸的恭敬,甚至比对待刘家的二位公子还要礼遇一些,她总觉得这一切都和赫惊鸿有所牵连,但又不明白赫惊鸿为何要管制她,毕竟她们一家只是赫惊鸿临时避难,而用来掩人耳目的棋子罢了。
壮子在门外等了好半天,正焦急的四下张望,见着冷怀瑾出来了,忙上前询问道:“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怎的去了这么久?”
冷怀瑾摇了摇头,跳上马车,低声道:“去肖府!”
这会儿爹娘定还在那里,说不定肖家会知道一些关于商州好爷的事,她从这一连串的事件中,渐渐的闻出了危险的味道。
壮子忙赶了马车,按照冷怀瑾指的路线起程了。
“怀瑾,我方才好似看到了刘家二少爷呢,好似受了伤,几个人扶着,你进里头没碰见他么?”刘景,壮子是见过的,就是上一回在酒酿街,那个相貌像神仙一般的少年,只不过脾气却是坏得很呢。
“没有!”冷怀瑾心中一愣,方才刘景为她挡木椅的那一刻又涌上了脑海,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该去拜会一下刘夫人,说不定那害他们三房的人会有所眉目?
壮子‘喔’了一声,知道冷怀瑾不愿意多说,便也没再问,马车一路驶向肖家新府。
在商州最繁华的长胜街,一间间气势宏伟的大宅院整齐有致的坐落两侧,但凡在商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住在这条街上,而肖府因是御赐之宅,位置尤其好,便是坐落在长胜街的中央位置。
两尊张牙舞爪的石狮坐落在朱漆大门两侧,两名护院站立其间,数米高的围墙将整个宅院与外界完全的隔离了开来,使得外头的人完全看不到里头的情形。
壮子低呼了一声,一双眼珠子都几乎要掉了下来,好半天才怯怯的蹭了蹭冷怀瑾的肩膀,低声道:“怀瑾,这便是你大舅家?”
冷怀瑾点了点头,跳下牛车,上前差那守门的小哥进去通报。
没过多时,大门便被人拉开了,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恭敬的引了冷怀瑾进去,壮子已是大气不敢出,只管随着冷怀瑾的身后,看着满院子的鸟语花香,亭廊蜿蜒,随处可见的假山楼台,虽算不上巧夺天宫,却是样样精巧慎人。
而这里的情景,在冷怀瑾的印象中,却已是熟悉得不得了,她轻巧的跟着管家,一路穿过回廓,往花厅前去。
人没走到,肖家一众人和冷昌修夫妇已经迎了出来。
“我的小祖宗啊,你怎的自己就来了,方才下人来通报,我还以为是听错了……”一道洪亮又慈爱的声音远远便传了过来,冷怀瑾咧嘴一笑,欢快的跑了过去,撒娇的扑进老妇人的怀里,甜甜的唤道:“外婆,我可想您和外公了!”
肖老夫人瞬间眉开眼笑,一俯身便将冷怀瑾抱了起来。
冷昌修夫妇原本想斥责她两句,此时也不好多说,随了肖老夫人,一家人便进了花厅中。
壮子进这宅子,原本就浑身不自在,向大家打了声招呼后,便随着管家缩进了旁边的小阁里,备了些点心给他等着。
肖家今儿个可真热闹,两家人难得的聚在一块,肖家二老更是喜笑颜开,嘴都合不拢了,好似比过年还让人欢喜呢。
“怀瑾妹妹,你总算来了,我和哥哥们正打算去大坑村看你们呢!”肖老夫人刚把冷怀瑾放下,肖三容便粘了上来,拉着冷怀瑾的手亲昵的向她打招呼。
冷怀瑾笑着捏了捏肖三容的脸,打趣道:“表姐怎的越长越漂亮了,害我都认不出来了!”
肖三容脸上一红,追着冷怀瑾便要打她屁股,一家人又是一阵欢笑。
肖子松、肖子俊和冷逸琛三个少年坐在一块,亦是眉眼含笑的看着两个姑娘家跑来跑去。
待一行人闹够了,肖睿这才差了这些孩子出去。
看来,他们是要谈正经事了。
“去书房玩吧,表弟过两年也该考童生了,正是看书的时候,你看看有哪些书合适的,便借回去瞧,待看完了,再来换!”肖子俊和冷逸琛的年纪相当,两人的关系也是尤其好,便勾肩搭背的往书房去了,肖子松摇了摇头,也一块跟了去了。
冷怀瑾正寻思着肖三容会带自己上哪儿去玩,却不想,她刚出了花厅,又折了回去,却是寻了处隐蔽的地方静静的蹲下来偷听大人们的讲话。
“三容姐,你这是做什么?”冷怀瑾假装不懂,拽了她的衣角疑惑的问道。
肖三容伸出一根手指,在唇瓣间做了个‘嘘’的动作,骗冷怀瑾道:“我听听奶要给我们买什么礼物过年呢!”
是啊,再过几日便要迎灶神了,一年的冬也即将过去了。
冷怀瑾直觉肖三容定是有事瞒着她,也不说破,坚起耳朵认真的听着花厅里的谈话。
肖睿在孩子们走出去之外,脸色便不太好看,但碍着父母在场,也不敢如何造次,只得闷声道:“昌修,我原本以为你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如今看来是我这个做大舅的高看了你!”
这话说的有点重了,冷怀瑾不解的蹙了蹙眉,想到是不是为了冷逸真的事闹成这样?
肖三容听了这话却浑身一僵,身子向前倾了倾,整个人都贴在花厅的门背上。
里头沉默了一阵后,又传来了肖老夫人的声音,先是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喃喃道:“昌修,你到底在顾忌什么?三容配逸琛再合适不过了,两人打小一块长大,三容的品性你也是知道的,再说了,你大哥有意提你一把,你这不是拂了他的好意么?”
这话一出,冷怀瑾只觉得脑海中一声闷响。
原来,父母今儿来肖家是为了商量这事?
再看肖三容,她的小拳头此时捏得紧紧的,柳眉微蹙,十分反感般咬紧了牙关,整个人僵硬的贴在那里……似乎在等待事情的转机。
这时候冷昌修发了话:“娘,大哥,我们是怕委屈了三容,肖家如今已不同往日了,三容若是要嫁,定能嫁个人中之人,哪里轮得到逸琛啊!”
冷昌修的话确实不假,他并不是不喜欢肖三容,而是觉得自己家里高攀不上,怕将来委屈了她。
这倒是冷昌修的作派,冷怀瑾不禁点了点头,父亲做的没错。
‘呯’的一声,茶盏重重的掷落的声音,肖老太爷猛的站了起来,冷声道:“好了,这事别再提了,既然人家不愿意,你们又何必硬塞过去!”
看来是动怒了,肖老太爷平日里的脾气是极好的,想来这事是整个肖家的主意,并不是肖睿一个人的意思了。
“昌修,梅姑,你们要知道我和你大哥便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们不指望她能嫁去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我们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活着,一世无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还不明白么?我们只要找一个对三容好的女婿!”
刘氏再也忍不住了,干脆把话往明白里说。
这桩婚事,原本就是肖家一致同意的,刘氏为人实在,想的没有肖睿那般长远,她只知道冷昌修两夫妇都是老实人,将来定不会亏待了她的女儿。
肖梅姑已经红了眼眶,肖家人对她满满的关怀像清泉一般流过她的心田,她还有什么理由好拒绝?
“爹、娘,大哥、大嫂,我和昌修定不会让三容受委屈的,你们尽管放心好了!”她拉住冷昌修的手,正要给肖家二老跪下。
却在这时,原本在门外偷听的肖三容突然撞开了门,猛的扑了进去,尖叫一声:“我不同意!”
冷怀瑾刚想拉住她,却已经迟了。
“三容,你快出去,你一个女孩子家,少管这些事!”肖睿眉心一拧,不耐烦的冲肖三容挥了挥手,只道是女孩子家娇羞之作,心里也没想其他。
却不想,肖三容不仅没有退出去,反倒含着泪‘扑通’一声跪在了花厅的中央,咬了唇,斩钉截铁道:“我不要嫁给逸琛表哥,如果你们真要将我嫁人的话,我宁愿嫁给逸真表哥!”
冷怀瑾听到这些话,已然明白了三分,早前在肖睿荣归故里之际,她便查觉了冷逸真的企图,却是想不到,他竟有这本事,瞒着整个肖家,将他们唯一的孙女儿哄得非他不嫁的地步。
看来,是她低估了冷逸真了。
肖家的所有人都怔住了,若说肖三容不肯嫁人,他们还能理解的过去,但她却偏偏选中冷逸真。
肖睿当即气得摔了矮几上的茶盏,起身便欲上前掌肖三容两巴掌:“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轮到你说话了,你赶紧给我出去,别丢我肖睿的脸!”
肖三容能说出这样的话,在场所有的人心里都是清楚的很。
她定是私下里和冷逸真有了某种见不得人的誓约,而生在对女子非常苛刻的天熹国,她这种行为,足以被称之为‘*荡妇’,若是传了出去,等同于毁了她的名声,让她一世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肖三容自小便跟着两位哥哥读书识字,平日里乖巧懂事,竟没想到,会犯下这样的错误来。
刘氏怔愣过后抢先上前甩了肖三容两巴掌,又心疼又难过,眼泪夺眶而出:“你怎的能说出这种话来?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可此时的肖三容哪里听得进肖家人的话,倔强的挺着背脊,神色是没有丝毫的让步,执意道:“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便是要嫁给逸真表哥!”
“你……”肖睿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抡起拳头便要揍人,好在被冷昌修夫妇给拦了下来。
这种被爱慕冲晕了头的感觉,冷怀瑾懂,她平静的看着肖三容那不容置喙的模样,好似为了那个引她入坑的男人,可以连父母兄弟都不要。
缓缓的蹲下身子,目光清澈如水,在一片嘈杂的责骂声中显得尤其突兀:“三容姐,如果一个男子真的喜欢你,绝不会陷于你不义,他会光明正大的求娶你,而不是私下与你结三生之好,毁你名声,逆你父母,日久见人心,你敢不敢跟我赌一场?”
肖三容猛的侧过头,只见冷怀瑾目光锐利,信心满满,明明是稚气未脱的脸,此时却显得老在深沉,仿佛她说的这些便是人生的真理,让人不得不去相信。
是啊,若一个男子是真心喜爱你,他便不会偷偷与你结缘,而是历尽千辛万苦也要与你在一起……
心中猛的一阵抽痛,使得冷怀瑾整个人蒙上一层让人看不懂的沧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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