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似一座空城。
东门内,缓缓驶出一辆普普通通的黑漆平头马车,二十二名侍卫分成两列守护在车厢两侧,坐在车辕上赶车的正是四皇子的侍卫统领李霖。
高高地城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身影。
“孟先生,她真就这么出城了?她怎么敢?”盯着出城的马车,四皇子不可置信地问道。
孟先生捋着胡须低笑道:“呵呵,这林姑娘有些胆识,是个极有造化之人啊。”
没有造化的话,一介民女怎么就入了四殿下的眼呢,一大清早地就登上城楼,只为趴在城头上看她出城。
且她的那些话也颇有些见识,总归是个不俗的女子,难怪能得殿下如此看中,把自己的侍卫统领都给了她。
城外是一大片荒地,只有一条四匹马可并驾齐驱的道路,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官道。
避开通行的道路,流民们这里一堆,那里一窝,就那么随意地与亲近相熟之人依偎在一起,歇息在荒地上。
幸好是夏日时节,露天里睡觉也不怕冻着。
阵阵晨风轻抚着车帘,清新的空气带着丝丝凉意涌进车厢里来。
端坐着的姑娘深深吸了几口,似乎极喜欢这清爽的感觉,而后纤手撩起窗帘,看到近旁精神抖擞、年轻力壮的带刀侍卫,攥紧帕子的手这才松了松,目光越过他们,入眼便尽是横七竖八、互相枕着身子入睡的流民了。
静寂之中,尚能捕捉到夏虫的低鸣声,男人的磨牙呼噜声,孩子饿醒后委屈而暗哑的哭泣声,母亲哄孩子的亲昵声,低声交谈的人语声……各种声音交织混杂在一起,既觉宁静,又有些乱哄哄的。
李霖松开缰绳,由着马儿迈着悠闲的步子,拖拽着车子驶入流民大营的外围,避开地上的污秽,在人堆之间缓慢地穿行而过。
为了视野开阔能看到更多地方,林幼卿已坐在了车辕上,目光快速地在两旁流民的脸上掠过,努力从这些脏兮兮的面庞上,发现几分熟悉感来。
想到上了年纪的阿爷阿奶,也似这些人一般带着失去家园的伤悲,与一路奔波的疲惫与酸楚,忍饥挨饿,露宿城外,林幼卿便格外于心难安。
这时,马车经过一对闹出动静的母子近旁。
稚子啼哭不休,不理会母亲的各种哄慰,年轻的母亲似初为人母,一脸的焦虑,抱着儿子又是掂又是哄的,想他能快些止住啼哭,仿佛极担忧儿子扰了别人的清梦而带来祸事似的。
林幼卿跳下车,来到这对僵持不下的母子身旁,蹲下身子轻声询问道:“这小家伙怎么了?竟是哭成这样?”
小妇人受惊地抬眼看向来人,见是一位姑娘,且温温柔柔地一副模样,遂把心放回肚中,略带羞涩地低声答道:“孩子……是饿的。”
温热的手指,轻抚上小家伙划着两道泪痕的小嫩脸,或许是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小家伙终于哭停了,张着一对有着如漆似墨般地眼珠子的泪眼,好奇地望着那个摸他小脸儿的人。
林幼卿莞尔一笑,又道:“小家伙还在喝奶吗?能吃东西了吗?”
这孩子看起来比婴儿大不了多少,不过也可能有一岁多了,只因营养不良,才长得这般瘦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