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少年心

。不过，这个草名贵的很呢，只有雪山下的冰窟里才有，我好不容易才采到的，你可别浪费了。”

    原来刚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冰水里挖草——他到底是什么人，内功怎地如此至阳，哪怕泡在冰水里也不觉得寒冷？他想起飞雪落入他身上，转瞬即化的场景，不禁更是疑惑。

    这些问题在他脑中盘绕，但他不会开口问，幸而女孩问了：“这么寒冷，你去冰窟里挖草做什么？卖钱么？”

    竹衣男孩道：“为了练功，顺便采草换银子。”

    寒天腊月，在冰水中练功，他练得是什么武功？女孩也很好奇，刚要问，忽然间，洞外寒风呼啸，飞雪狂卷。竹衣少年道：“遭了，山顶松雪坍塌了，暂时无法下山了。”洞外风雪交加，就像忽然间有人扯了一块黑布，夜色蓦地就降临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如果没有和他们在此浪费时间，他可能已经下山了。

    女孩倒似全然不在意，一边摇头一边把鱼吃完，最后哀叹一句：“这真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

    竹衣少年面色平静，暗地里却打了个结，谁能想到八年之后，他竟将烤鱼做成了一绝。

    那时的他满心的鄙夷，真是个麻烦的姑娘，鱼没少吃，却满是抱怨，他也一天什么都没有吃，却什么都没说。不愿搭理她，他兀自抱剑半靠在山石上。

    忽然有一团雪砸了过来，他听到女孩子甜润的声音：“上官，坐过来一点，我们玩个游戏吧。”

    竹衣少年见缝插针：“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女孩眯起双眼：“我不是叫小狐狸么？”

    竹衣少年失笑。他也忍不住的挑了下眉，这一瞬间，他也觉得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女孩真是只狡诈的小狐狸。

    他本就不爱说话，而她却非要玩着对话的游戏，三人一人接一个，不停的说一种水果的名字，如果谁说错了或是说不出来了，便要听剩下两人的处罚。从小到大，他从未有过朋友，也从未玩过任何游戏，不知是不是出于好奇，奇异的，他竟没有拒绝，而是坐了过去。

    犹如赶鸭子上架一般，他喉咙里堵着雪花，起初说得很是冷硬，不过渐渐的，雪花融化，气氛越发融洽。红衣女孩后来玩得开心了，竟然喊着他“阿离”，她说这很像白狐的名字。又歪头看着竹衣少年，娇俏的模样，“喊你小梵还是小希呢？”

    竹衣少年笑着拍她，“臭丫头，应该喊哥哥。”

    原来只是单纯的聊天，也会如此快乐啊……十二岁的他第一次懵懂的体会到了友情。

    到底是孩子，不知不觉便累得睡着了，他忽然间被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惊醒，洞外银光满地，飞雪成蝶，有个软软的小身体半抱着他的胳膊，浑身发抖，那张小脸上露出依赖的神情，让他冰冷的心莫名其妙的有了丝温暖，却依旧嫌恶的将她推开。

    女孩揉着惺忪的睡眼，喃喃道：“好冷。”

    他故意不搭理她，环顾四周，却蓦然发现竹衣少年已不知所踪。

    他忽地跳起，心下凌冽，眼中蕴着杀气。那个忽然出现的人，会不会也和上官世家有关系，会不会告密带人来抓他们？

    握着长剑的手有轻微的颤抖，毫不停留，起身离开山洞。然后刚到洞口，却远远的看见一道灰影抱着闪亮的东西而来，几个大跃便到了他面前，眉目不变，声音淡然，却暖意融融：“我拿了寒锅来，你们两个小家伙可以有口热汤喝了。”

    他身上落满了雪花，却没有运功化去，所有的精力全用来赶路了。

    他在如斯雪夜独自冒着风雪，踏雪跋山那么远，却是为了让他们可以暖一点？在他的眼里，他们就如同孩子，而他是大哥哥，宁愿自己来回多折腾，也不愿他们受风雪舔舐之苦。

    常年封闭的心悄然驻进了什么东西，他别过脸，冷冷的道：“我不是小家伙。”

    女孩的眼神也有点怪异，轻哼一声：“我也不是小家伙。”顿了顿，忽又补充了一句，“我叫顾浅浅。”

    原来小狐狸叫顾浅浅，他在心中默念几句，忽然觉得天地都笼上了一股浅暖的色彩。浅暖的色彩——那是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虽锦衣玉食半生，但若问他，这辈子最难忘的一餐是什么，一定是雪夜对食寒锅。洞外莹雪高照，天地一片静谧的皎洁，洞内三个小少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吃着最普通的食物，却那样的幸福。竹衣少年不但带来了配料丰盛的寒锅，还带了壶小酒暖身，他给他们温酒，只许他们喝一杯。这是他们第一次喝酒，虽然呛辣得迷了眼睛，却忽然间体会到了江湖豪情。

    这个雪夜，顾浅浅体会到和无色宫不一样的乐趣。

    这个雪夜，上官若离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是友情。

    心微动，情已萌。

    奈何雪落无情，凋零年轮寂寞。

    很久之后，他都会梦到荒芜的雪山，寂静的雪月，欢闹的石洞，美味的寒锅……和那两张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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