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奇迹般的一直保持着平稳祥和:“也许他还有救,也许已经……已经必死无疑,我听不出,什么都听不出。”
她是真的什么也听不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纠集成一团乱麻,将她的心填的慢慢的,让她无法分辨精致的脉象,理清纷乱的头绪。但却本能的意识到死亡一样的旋律,像是最诡异的直觉,在不断的被送进她的耳中。
可是,无论怎样的心乱如麻,她依然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的视线。
“你是谁?”床榻上的人忽然转过头问道。
他知道她是齐泷的宠妃苏谧,刚刚在大殿的筵席上他们就见过面,而且,她居住在墉州的那些日子,她跟随在远征军中的那些日子,必然是隐瞒不过他的。
现在却依然这样问她。
他发现了什么?
“我叫做苏谧,”她轻声说道,然后她的声音放的很轻很轻,就像是情人耳边的呢喃,又像是睡梦之中的呓语:“家父顾清亭。”
浅浅的一句话,一切都已经简单明了,眧然若揭。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说出口了,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不会有勇气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可是现在她说出来了,这样简单,简单到像是蜻蜓的翅膀掠过水面,轻微的波痕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却又这样的沉重,仅仅一句话,就让她丧失了自己的全部力气。
她终究是没法自欺欺人地过上一辈子。
倪源的眼神骤然明了,他冷电一般的目光射向苏谧。
苏谧毫不退缩地迎上那样的目光,带着解脱一样决然的快意,用冰冷欢畅的视线对视着他,让他的目光狠狠地刺在自己的眼中,自己的心上,不去感受那从她身后传来的热度。
他听见了,可是他呢?
“好好好,”倪源忽然朗声长笑起来,“能够死在他的后人眼前,倒也算是死得其所……”
苏谧不敢去看身后的眼神,她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逐渐绝望,逐渐冰冷。就像是寒冬时候来不及收起的花朵,忽然之间就面临了枯萎的命运。
那样的眼神,苏谧害怕只要看上一发,她就要猝不及防,她就要溃于一旦。
眼前倪源的笑空奇迹般的开朗而明快。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然后目光越过她,投向她的身后,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而温馨。
让苏谧忽然之间就回忆起了自己的父亲。
“廷宣……”他喘息着说道,可是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鲜红的血迹从他的口中涌出,溅在离他最近的人身上。
苏谧撞撞跌跌地走在路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么阴暗的大殿里奔出的。她只是知道自己已经离开,已经把身后那一段空间留给了他们父子二人。
外面的雪纷纷扬扬,已经覆满了一地。
天也阴沉,地也阴沉。
走在满天满地的雪花之中,苏谧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衣裙上面鲜红的血迹,那些被鲜血喷溅了的地方恍如被沸腾的油浇中,仇人的鲜血给她带来难以置信的腐蚀一样的疼痛,带着用刀子切割去腐烂的伤口一样的快意,让她因为过渡的激动而颤栗不己。
之后呢?之后的路在哪里?当她的仇恨终于了结,她发现她已经一无所有。
这一路走来,复仇的道路已经淘空了她的生命。
心里头只余下一片茫然,她就好像是漂浮在茫茫大海上的一片孤舟,上面,下面,全是无穷无尽的蓝,望不到头,看不到边,随着风浪起伏之间,上下飘荡,已分不清楚那边是天,哪边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