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秘书知道吗?”
安然坦然跟他对视,毕竟问心无愧。谈过的几个男朋友里,就他是分手后还能正常来往的,虽然接触也不多,但至少见了面还是会点个头……那种感觉,不像前任,倒像是合作伙伴,合约到期后大家该分钱分钱,路上遇到还是正常打招呼,但再次合作也不可能了。
贺林丰对他的新上司十分了解,比他上司认为的还了解,他的夫人自然也在他的了解之中。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女同志,别小看只是个高中学历,能耐可比很多红专和工农兵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强多了,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工会的女工主任,再历练两年,往上走不是难事。
更何况,她是有贵人提携的,现在书城可是很看好她的,没多久这位女书记就要调任省委,到时候她不也得跟着水涨船高?宋工其实很简单,很好对付,只要满足他的条件,认真负责好他的日常起居,他就不会有意见。
可他家属,却不是省油灯。
所以,他一面帮忙开车门,防着她撞头,一面斟酌着说:“具体不清楚,宋工只是让我送您去市农药厂。”等话说完,安然也坐定了,他才关上车门,力道不轻也不重,一点也不会让人反感。
安然:“……”以前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照顾她的,还以为是爱她才体贴周到,看来并不是嘛。
中央空调,谁都暖。
农药厂,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副一切平静的画面了,四周站着神情肃穆的公安和军区来的人,看来房平东也来了。这是安然第一次见传说中的房平东,个子不是很高的男人,大概只有一米七二左右,身形比较单薄,脸色也有点偏黄,看起来很普通,想象不出来他居然是大帅哥房平西的大哥,更想象不出来居然是帅小伙房明朝的爸爸……
“这是我爱人安然同志。”宋致远主动介绍。
安然握住房平东伸过来的手,“你好。”然后依次是他身旁的俩人,因为着急,也没看清是什么人。
“事情是这样的……”巴拉巴拉,宋致远隐去了安文野无意之中破解密码的事,以及妻子提出的从未听说过的“转基因”。他是科学家,说这种名词房平东不会怀疑,要是从妻子嘴里冒出来,那就得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他其实招架不住。
房平东来的路上已经听了一遍了,现在宋致远主要是说给他身边另外两位穿中山装的男同志听的,安然开政府大会的时候曾经远远的见过一次,他们居然是阳城市和市长,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来了,看来这事得到它应有的重视程度了。
她其实一直担心,这年代的领导或者上级有关部门会不会不把宋致远反映的事当回事,毕竟,这个词是从未听过的,哪怕是五十年后依然有不少人为之站台的。
看来,让宋致远去说,是最恰当不过的。
书记和市长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到最后书记还用袖子擦汗……额头居然出了一层细汗。
市长问他怎么处置,要不要先向省里汇报,他粗着声音说:“都这时候了,还汇报锤子!”
于是,留下足够的人手后,严厉安和房平东,就带着几十号人翻进围墙,抓捕行动正式开始。
安然站了一会儿,发现也没自己插嘴的份儿,现在才反应过来,宋致远专门把她叫来,还把她介绍给了市里的一二把手,意思是想帮她露脸?哎哟,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啊,宋大工程师居然想起要提携她这个妻子一把。
怎么说呢,安然有点欣慰,至少说明他是看出来了她的“权欲熏心”,想要帮她一把。可想哭的是,他这个介绍的方式和地点都不太合适,一般来说这种算是内部巨大丑闻的事情,一二把手可不希望被无关人员听到,而在这里她就是“无关人员”。
这不,没一会儿,书记就借口跟她聊天,问起工作单位,让她如果单位有事的话可以先回去,他们一定会把宋工全须全尾的送回去。
安然哪能不明白啊?她如果处在他们这样的角度也只能这样,越少人知道越好,具体怎么上报或者应对下头的舆情,压力就要小一点。
“那行,看见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啊。”安然跟众人招呼一声,又由贺林丰送回工会。
金条里藏着的线索,就是直接指向曼斯特这家跨国公司的。市农药厂或许早已成了公司的代理人,在阳城市做实验罢了,一旦实验成功,周围居民看见这种转基因粮种的高产和抗虫害特性,说不定还抢着种呢!
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哪怕公司不做人为的宣传,也多的是农民愿意种……不知道藏金条的人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良心未泯,或许是多留了一手准备保命还是怎么着,反正因为他的金条,倒是让安然提前发现了一场大危机。
只要能把火苗摁灭在萌芽阶段,她的重生就是有意义的。安然一面想,一面忍不住就暗暗发笑。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路上,贺林丰都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她。
***
接下来两天,宋致远都没回来,但至少让贺林丰来说了一声,安然也就不管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雪梅和宝英的梨膏糖脱模后,棕红色的糖块上头有拱出来的梨子图案,还有阳钢二分厂字样,很有3d效果,每一块再用一张干净的印着可爱小梨子和小熊猫的糖纸包上,外形十分漂亮,就是安然这个不爱吃糖的人看见也有点心动。
她尝过,味道甜而不腻,浓浓的梨子味,甘草味可忽略不计,但吃在嘴里又回甘无穷,吃完后嘴里还有种润润的感觉……安然就知道,第一次尝试是成功了。
这天下班后,安然带上刘宝英,准备上百货商店推销她们的产品。
“妈妈,姨姨你们去哪里呀?”出门就遇上刚放学的安文野。
不管妈妈说不说,跟上。
“还是生闺女好啊,走哪儿都有个小尾巴,我家那仨,可别指望他们跟我去哪儿。”刘宝英羡慕极了,想要牵小猫蛋的手。
可小猫蛋很聪明的蹦跶开了,因为那年被弄丢的心理阴影还在呢。
当然,她做得不着痕迹,刘宝英也发现不了,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卖梨膏糖的事儿,心里默念的都是事先商量好的价格,她们小作坊式生产工艺,邱雪梅又要求质量,四百斤梨子拢共也就熬出八十多斤糖,刨除脱模弄坏的边角料,能卖的也就整八十斤。
“要不咱们就去街口的二门市吧?”那里她经常去倒卖点针头线脑,算“老熟人”了。
“别,这儿熟人太多,而且咱们的梨膏糖孩子们已经吃腻了。”潜在客户已经没多少了。
刘宝英这人有个好处,就是执行力强,听安排,安然说往哪儿就往哪儿,但同时又很机灵,脑子转得快,要是在上辈子安然一定会选她做秘书。
说着,三人来到市百货公司门口,现在正是下班的时候,穿着体面的男男女女骑着自行车刚到大门口,就看见一个漂亮小姑娘,挎着小书包,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哎哟,这是干啥呢?托盘里是啥?”有人停下自行车问。
“是我们厂出的梨膏糖哦,阿姨你要尝尝吗?不甜不要钱。”小姑娘一口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语速不快不慢,捧着的托盘里,垫着一张干净的白纱布,上头是一堆切成指甲盖大的梨膏糖块。
有人就笑了,“不甜真不要钱?你说了算吗?”
“算话,我说话超算话。”小姑娘稳稳的端着东西走过去,举起托盘,“阿姨你尝尝叭。”
哎哟,别人还怕她手酸呢,赶紧接过来端着,“哎大家伙都过来过来,别忙着走啊,来尝尝梨膏糖,不甜不要钱嘞!”
众人全都哄笑着凑过来,一人拿了一块,料用得足,用得好,糖是真的甜,再加上下班点儿所有人饥肠辘辘,这一口吃进去,能直接甜到心里:“甜!”
小姑娘叉腰:“我就说嘛,超甜哒!”
她眼珠子一转,“叔叔阿姨你们买点叭,这是困难女工互助会做出来的东西,买东西就是帮助她们哟。”
刘宝英和安然站在一旁,她只知道小野说话利索,但没想到她居然一点也不怕生,比正经推销员还能说会道!“这小丫头,以后怕不是能上百货商店当售货员?”
安然得意,也不看看是谁的闺女,她兜在胸前长大的,小时候听了她多少话,多少故事哟。
不过,百货公司的人正准备各买上几斤的时候,忽然有个威严的老头走出来,“干啥呢干啥呢,这儿不是自由市场。”
安然一看,心道坏了。这人她认识,是市百货公司的总经理,开会的时候见过,市里有名的老古板。以前胡文静就跟她吐槽过,说她们三门市的主任,就因为有一次对账的时候算少了八块六毛钱,被他当着全系统所有同事的面,骂了一年。
倒不是单为八块六,是他对账目要求极端严格,甚至严格到了苛刻的程度,不说总公司账目尽在他掌握,就是每个礼拜也要到各个门市部抽查,一旦发现有不对的地方,那就是公开批评。
据说,这老古董三年前刚结束“五.七.干校”的思想改造,回到原单位后干劲十足,最恨的就是,一回来就处理了好几个门市部主任,就因为他们囤积居奇,和制糖厂搞勾连,私底下把糖放商店柜台上买,只收钱不收票,也不走商店的账,到时候跟糖厂分钱。
虽然这是让国家赚的钱变少了,但一定程度上丰富了老百姓的物质生活啊,胡文静觉着没错,因为整个系统都是这么搞的。
作为普通老百姓,能用钱买到糖,安然举双手赞成,可作为领导,如果手底下的人都这么只想着往腰包里揣钱,只想着怎么用公家的平台做私人的买卖,那真是一件很痛心的事。
所以,她还真没办法评判这个人的“好”和“坏”。
这不,他身后还追出来个推销员呢,很明显话还没说完,“古经理,古经理,那您看这样行不行,每斤三毛四,八百二十斤就是……就是……我算一下,麻烦您稍等一下。”
不知道是推销啥的,“老古板”倒是回头了,冷声道:“三毛四多了,顶多三毛二,你算算这得多少钱?要成我就让出纳回来给你开票。”
刚推着自行车走到门口的出纳,一脸苦色。看吧,该走的时候不走,现在又得义务加班。
推销员掏出小本本,刚从前兜里掏出钢笔,咬开笔帽准备算,一把清脆的声音传来:“三毛二一斤是262块四角。”
众人一看,说话的正是刚才那小姑娘。
老古板故意瞪着眼,“小丫头别乱说。”想凶她一凶。
可安文野是谁啊?她见过独臂爷爷、石头伯伯,那都是很凶的人,她怕过吗?“爷爷我没乱说,真的是,不然您算一下叭,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哦。”
老古板乐了,小丫头还会懂哲学理论?怕不是跟着大人吊书袋。
“那行,我这就算,你要是算错了就……”他环顾一周,发现大家都拿着她的梨膏糖,很想买的样子。“那你就不能来我们这里卖东西。”
安文野有点生气气,“那我要是算对了呢?爷爷您能把我们所有的梨膏糖都买下来吗?”
“买就买。”毕竟这么大的计算量,她不可能真算出来,对于这种信口雌黄还振振有词的小丫头,他觉着有必要给她个教训。
身后的推销员迅速在本子上写着,会计掏出算盘扒拉着,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等着看看到底谁算得对。不过,看那小姑娘自信满满,抬头挺胸的模样,又觉着不像是胡说。
要是胡说,早心虚了。
“对!就是262块四。”推销员话音刚落,会计的算盘也拨出来了,“确实是这个数。”
老古板一愣,“没错?”
“真没错。”会计跟数字打了一辈子交道,没想到论算账速度还赶不上一小姑娘,她好像不需要过脑子。
老古板不信邪,“那我要是给三毛二分五厘一斤呢?我不要820斤,我要854斤。”其实他是怀疑,她跟推销员是不是一伙的,不然这么大的孩子怎么可能算得出来。
毕竟,每个乘数都是两位数,哪怕拨算盘也没这么快。
那他就把两个乘数都变成三位数,看她怎么“算”。
推销员一喜,每斤多五厘,那可是多了好几块钱呢!“好啊,古经理您说话算数,当着这么多大哥大姐的面我可就回去跟领导这么说了啊……”
话未说完,小猫蛋又报出一个数:“277块五角五分。”
“还真是啊经理,这丫头也太神了。”
老古板张了张嘴巴,“真是你自个儿算出来的?”
安文野嫌他啰嗦:“是的爷爷,您说话算不算数,买不买咱们厂的梨膏糖啊?”不买她可就走了,还得回家给哥哥检查数学作业呢,忙。
老古板虽然为人刻板,但还不至于反悔,“行吧,你们有多少?”
刘宝英赶紧过去说:“这一批一共八十斤,您可以看一下,咱们阳二钢的梨膏糖包装精美,味道正宗,阳城市里包您买不到这么好的。”
“你们是阳二钢的?”老古板想了想,“介绍信有吗?”
“有有有,您看。”刘宝英心道小安真是神了,不仅要到阳二钢的牌子,还要到了介绍信,哪怕这儿卖不出去,她们也能去别的地方卖。
老古板非常认真的查看了介绍信,又看了包装,尝过味道,细细的品味,“确实不错,咱们平常进的货是八角五分一斤,你们多少一斤?”
刘宝英可是卖东西的老手,“您看咱们这样的,值个一块没问题吧?”
老古板把眼睛一瞪,“我们售价也没这么高,你们爱卖不卖。”
“哎呀您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东西虽然值一块没问题,可咱们这是全市困难女工第一次做出成品,就图个鼓励,您给九角咋样?”
老古板一想,也就比普通的贵了五分钱,关键这种品质是真好,包装很精美,老百姓们买去走亲访友也有面子。
“行。
于是,首战告捷,小作坊的第一批成品卖出去,就这么收获了72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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