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睡了,李芳母亲倒是比我还精神。喊醒他们三个,我们全都到水龙头那里洗了把脸,一起出了门。
书说简短。来到垃圾场、来到之前那堆垃圾跟前,我们每人找了根木棍,皱着鼻子用木棍挑起来了那些垃圾。
李芳母亲呢,手里拿着一个小手电一边照亮,一边挨个看我们挑开的那些垃圾。
垃圾挑到一大半儿,李芳母亲突然叫我们停了下来。这时候,她手里的手电照在一个被其它垃圾埋了一半的物件儿上,看上去像是个红壳子,因为给埋了大一截儿,具体也看不出是个啥,李芳母亲这时候也不嫌脏,踩着那些垃圾走过去,伸手把它拽了出来。
我打眼一瞧,原来是辆红色的玩具汽车,个头儿比我们用的文具盒小一点儿,不过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车门没了,四个轮子还少了俩。
李芳母亲用手电把玩具汽车反复照了照,说道:“这个玩具汽车跟我儿子过去的那个一模一样。”说完,扭过脸问我:“我儿子是不是想要这个?”
那鬼孩子十有*就是在刨这个破玩具汽车,我点了点头。
李芳母亲又问我:“接下来怎么办呢?”
听李芳母亲这么问,我盯着她手里的玩具汽车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对她说道:“我现在想到两个法子,第一个,我用这个玩具汽车摆个困鬼阵,把您儿子引到阵里抓住,然后带回家让我奶奶送走他。第二个,您买个新的玩具汽车,给您儿子埋到坟头,最好再到扎花圈纸人的地方,给他扎个汽车,到坟头给他烧了,他收了东西以后,自己就会走了。”说完,我问李芳的母亲,“婶子,您觉得那个合适呢?”
李芳母亲看了看我,没说话,眼神儿一低,看着手里的汽车发起了呆,不一会儿,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不过眼泪却跟着流了下来,在我看来,她这时候一定在回忆她儿子玩汽车时的雀跃情形……
一转眼,又是一个星期天,星期六晚上我又住在学校没回家,星期天上午,李芳来住处找我,说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我点了点头。
李芳家的那条胡同口,停着一辆大卡车,拉货的那种,像个庞然大物似的把路堵的严严实实的。这是李芳的父亲从他们厂子里找来的,卡车车斗里放满了花花绿绿、纸扎的物件儿,房子、童男女、纸马、金山银山、最主要的,还放着一辆纸扎的小汽车。
李芳母亲带着我跟李芳坐进了卡车驾驶室,李芳父亲带着几个厂子里的同事登上了后面的车斗里。
他们选择了我说的第二个法子,到了坟地烧纸上香、烧纸火,一切做的妥妥当当,相信李芳的弟弟一定拿着他的汽车,开开心心的离开了。
眼看着,这事儿就算结束了,谁知道,并没有结束,虽然李芳的弟弟至此再没来家里闹过,不过,又出现了另外一件叫人意想不到的事。
一个星期后,李芳突然再次旷课,在她旷课的第二天下午,我们一放学,李芳母亲在学校门口站着,一脸憔悴,见我从学校出来,赶忙走过来把我拉到了一个背人的地方。
李芳母亲很伤心告诉我,李芳突然得了怪病,这时候已经送进了医院。李芳母亲想叫我跟她到医院里看看,看李芳是不是又给鬼附了身。
我二话没说,把书包往住处一扔,随李芳母亲搭上了最后一班通往市里的公共汽车,小庆强顺他们三个也跟着去了。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走进医院,而且是我们市里最好的医院,中心医院。那时候还小,啥也不懂,就知道给李芳母亲带着在医院里左转右转,最后来到一片破旧的红砖楼房里。
这是个住院部,我记不清到底是二楼还是三楼了,只记得李芳住的是一个大病房,里面最起码有*张床铺,李芳在最里面的床铺上上躺着,李芳的父亲在病床边上坐着,身上依旧是酒气冲天。
等我们走近了一看,李芳插着氧气管,挂着输液瓶,眼睛轻轻闭着,脸色煞白,不过嘴唇却是青紫色的,看着又安详又吓人。
征得李芳父母同意,我走过去给她掐了掐中指,又掰开眼皮看了看,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没事儿,至少跟鬼神没关系,是一种实病。
李芳母亲问我看出啥没有,我摇了摇头,问她,医生没说李芳这是啥病吗?
先天性心脏病,李芳母亲抹着眼泪说道。
我又摇了摇头,一脸沮丧,这个,我真的治不了……
医院那次,是我见李芳的最后一次,一直到初一这个学期结束,李芳一直都没回学校。
后来,听我同桌说,李芳父母借了很多钱,上北京给李芳治病去了,而且医院也检查出李芳先天性心脏病的病因了,就因为他父亲!
他父亲没跟他母亲结婚的时候就是个大酒鬼,整天醉生梦死,整个人就像一个盛满酒精的大毒坛,这种酒鬼,生出的孩子得先天性痴呆和先天性心脏病的几率很大,李芳是先天性心脏病,他弟弟绝对也是先天性心脏病,甚至比李芳的还要严重,要不然,他弟弟怎么会受到丁点儿惊吓就猝死呢?
后来,我跟奶奶说了这件事,奶奶说,有时候,人都是自己作自己的……
初二开学的时候,我们没再去那个子弟学校,因为他们学校的借读费增加了,我们在那里也没好好学,成绩都不怎么样,家里人又给我们四个转了学,转回了我们的对口中学,那里不用交借读费。
这个对口中学在西村,让我庆幸的是,胡慧慧,也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