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那只猴子是不是鬼猴子,我奶奶说,应该是它,我太爷下葬那天它来过一次,后来可能就没走,一直躲在北边的深山里。奶奶还说,有一次,我太爷的忌日,奶奶去给我太爷上坟的时候,去的稍微晚了一点儿,等到了坟头,发现我太爷的坟头放着一个烧饼,有时候人远不如畜生忠诚。
到这儿,我爸屠龙的经历算是给我奶奶讲完了,不过强顺听上瘾了,缠着奶奶,非要奶奶再讲一个,奶奶又给他讲了一个我爸还有他爸,上北京那会儿,帮“四姑娘”拿泥人的事儿,这事儿听的强顺跟那个山里人眼睛都直了。
我问强顺,“你爸就没跟你讲过这件事儿吗?”
强顺摇了摇头说道:“俺爸就说过他到过阎王殿,还跟牛头马面打架了,俺爸跟你爸两个人把牛头马面都打跑了。”
我说道:“你爸又吹牛了,不是把牛头马面给打跑了,是牛头马面把你爸跟我爸都打跑了。”
这时候,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肚子也饿了,所幸奶奶知道路远,提前用报纸包了几块烙馍放在了随身包袱里,这时候拿出来每人分了一块,一边吃一边走。当然了,用报纸包吃的东西是很不科学的,因为报纸上面的字都是铅字,铅会沾到食物上,吃了以后对身体不好,不过那时候的人可不懂这些,记得那时候买根油条人家还用报纸包着给你呢。
天黑、路陡,加上天气冷,白天化的雪现在全都冻成了冰,我们没啥事,奶奶年龄大了,这崎岖陡峭的山路,万一滑一跤摔一下可就不得了,原本我们走的就不快,天一黑就更慢了。
我跟强顺这时候早就没了刚进山时的那股子新鲜劲儿,两个熊孩子轮流着问那山里人,你家啥时候能到哇?咋还不到嘞?
山里人显得很为难,一直说,一会儿就到了一会儿就到了,不过,十个一会儿都过去了,他家还是没到,可以说,整个儿荒山野岭的,根本就瞅不见那里有村子。
又走出老长一段路程,天色算是完全黑了下来,这时候,感觉都能有晚上十点多钟了,除了我们几个脚下踩着山雪发出的嘎吱声,四下里静的都吓人。
也就在这时候,那个山里人冷不丁一抬手,朝前一指,说话了,“到咧到咧,走过前面那个山头就是咧。”
我顺着山里人手指的方向一看,就见目力所极之处有个黑乎乎的大轮廓,原本我们就是在山里,那像是座更大的山,看着轮廓这山指定小不了。
“穿过那座大山就到咧!”山里人又说了一遍。
我在心里咧了下嘴,就这这山头儿,看着距离我们还有二里地,不过,山里我可不是没进过,只是没往深处去过而已,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望山跑死马,在山里看着有二里地,走起来十里都不止。
娘哩,还有十多里地就说快到咧,这山里人是不是在哄孩子呢?
我骗强顺说:“强顺,快到了,你看那座山,离咱这里可能也就二里地,一会儿就走到了。”
强顺高兴了,说道:“可算到咧,可算能好好歇会儿咧。”
我心里暗暗得意。
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又走了几里地,就听强顺一直说,“这二里地咋这么长咧,咋这么长咧……”
路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那座大山的轮廓在我们眼里一点清晰起来,最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山脚下,站在山下往山顶一看,加上天黑,能把脖子仰断了都看不到顶。
强顺泄气道:“这么高的山咋上去哇。”
山里人听了赶忙说道:“不用上山,山西边有个山沟沟儿,沟沟儿里有条路,咱从哪儿走过去就中咧。”
山里人所说的山沟沟儿,用普通话来解释就是条峡谷,两边是山,中间是条隧道,要是在白天,远远看上去就好像山体中间出现了一条裂缝。
不过,等我们到了峡谷口才发现,这裂缝可够大的,足有七八米的宽度,两辆卡车并排开进去都没事儿,两边的山体高的好像顶着天了似的。站在谷口往里面一瞧,乌起码黑的,给人一种深邃无比的感觉,而且谷口还有过堂风,风里还有呼啸声儿,跟鬼哭狼嚎似的呜呜咽咽,冷不丁的感觉好像来到了阴曹地府似的,这要是一个人,别说晚上,恐怕白天也不敢轻易往里面钻。
山里人第一个走进了山谷,头前带路,强顺这时候害了怕了,奶奶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拉着他,我走在奶奶另一边,三个人并肩走到山里人身后。
我的胆子再小也比一般孩子大的多,一边走,我一边好奇地往山谷两侧看着,山体两侧狼林突兀,上面似乎长满了类似爬山虎之类的藤蔓植物,怪杈横生,盘根错节,不过现在是冬天,要是在夏天,整个山谷里肯定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荫郁青翠。
在山谷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估摸着,当时大概走了能有三分之一吧,就在这时候,强顺冷不丁欢呼雀跃起来,嘴里喊叫道:“奶奶,黄河,到了到了,我看见光了。”
听他这么喊,我可没傻的跟他一起欢呼,总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在外面看这山挺大的,不可能一会儿就走完了,眯起眼睛仔细朝前面山谷里一看,还别说,确实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不过这些光亮的颜色不对,全是幽绿幽绿的,而且是一对儿一对儿的……
这时候,就听那山里人惊悚地说道:“不好咧,是狼群……”
(感谢“mayking”打赏的皇冠,确实整整写了一年了,从去年的7月23号在天涯开始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