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本意只说不用,转念一想这么拘谨作甚,便笑道:“那我就附庸一回风雅吧,记住了,这只强不弱的话可是你说的,要是差了,你就随我去见你们掌柜的吧。”
那店小二只笑着点头称是,出去张罗了一番,手中却又端了一道笋片来,这笋片润如白玉,其中透出点点团团嫩新绿意,却是只用清水焯了,将那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完完全全地保留了下来,只一嗅便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周身生机焕然。
店小二一边将这道焯笋摆上了桌,一边道:“客官,唱曲的姑娘马上就到。这道青笋却是小店相赠给您,这道菜是只赠不卖,您可知道这又是为何?”
叶枯没想就一个小镇上的客栈酒楼,便能生出这么多的门门道道来,心中也只能感叹自己见识还是太少,只摇摇头,静待下文。
“您看这笋的品相、这色泽,这可不是一般的笋,而是李家那几位仙长上一回回到家中省亲,特地从那仙门中带出来的仙笋,李家特地为此划出一块药莆种这笋子,平常人自是不能点,也只有您这等贵客才能有这福气尝此仙家之笋。”
叶枯听得这小二娓娓道来,哭笑不得,这所谓的“仙笋”竟是这么个来头,不过是在一家修道宗门中生长着又给人带了出来的一般青笋罢了,只怕北王府中随便挑出一株来也不必这“仙笋”差。
这时,却有一位女子步入其中,一身衣衫水绿,琼鼻细眉,秋瞳剪水,只是这水似山里无人问津处的枯潭,透出些哀意来,秀发只用一根木簪挽了,怀中抱了一把古琴,向着叶枯行了一礼。
“那我就不在这坏客官您的雅兴了。”这店小二也是识趣之人,见唱曲弄琴的姑娘来了就退了出去,只留了叶枯与这姑娘两人。
这姑娘到了旁边专设的弄琴之处,此前被木桌挡了,叶枯这才见得她是着了一身水绿衣衫,本是清秀淡雅之碧玉,却在那纤纤细腰、如雪藕臂、自膝及下三处地方换了一层薄纱笼了,凭白生出了几分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媚来。
他看着这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的人儿,不自觉的便想到了在北城中的那位姑娘,云嫣楼中的雀儿。
只是叶枯如今的修为远不是那时在北木城中同那李胖子共赴云嫣楼的他可比,不消刻意运转太玄阴阳法,便见得这女子头上灵光中有一点红意,这才是真正引起他兴趣的事情。
寻常人头上那一点灵光均是淡蓝色,若是感了风寒,惹了病痛时方才会被一层灰蒙蒙薄雾罩了,而到了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之时才会如同天狗吞日一般被漆黑的壳包裹,生不出半点光亮来。
只是无论这蒙蒙灰雾气还是“天狗吞日”都是在这一点灵光之外生出的变化,断不会让这一点灵光从内里变了模样。
这女子被叶枯盯着看,却也没有什么羞怯的惺惺作态,只将那一层珠帘轻轻地落了,道:“不知公子好听什么琴曲?”
“你觉得我这几样菜用什么曲子合了,才能吃得惬意,吃得舒心?”
帘里的姑娘听了这话,也不答,不消片刻,便有一阵舒柔的琴声响起,琴中之意却是一片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已经意境,正是那一段潇湘洞庭烟雨,绵绵郁郁。
叶枯也不论她弹些什么,只自顾品尝桌上美味,吃多吃多都是其次,最关键的是取其中味道。
曲至一半,便听见三楼中有人吟诗作赋,想必是那些公子小姐在抒发胸中墨点,听声音却与那日在苑外唤回了那青衣小厮的是同一人。
叶枯起身,将闭着的房门开了一半,这雅座的摆设位置极妙,若只开得一半门来,房中之人可透过门户见楼中景象,而从楼中却见不得是何人于此雅间中用餐。
这人吟的倒是豪放,一顿一挫间就像是合乎了天地家的某种韵律一般,旁人当众朗声吟些诗词歌赋,不免有卖弄之嫌,尴尬之意,但你听得这声音却觉得是此人天性豪爽,本就该如此一般。
待那一句“且借青锋三尺剑,醉罢九天落长虹”终了,除却叶枯外,三楼中另外两处雅间顿时叫好一片,倒是他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琴音与人都是波澜不惊。
也就是这时,又有一位身披战甲,周身被一股自然流露杀气与战意笼罩的魁梧壮士,被一位穿着华贵,有些发福的人引着上了三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