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从卧室出来的龚克晃晃手里的照片簿子,花花的照片基本都是双人合照,人物嘛,无一例外都是关丽和戴明妆。
果然联系不到戴明妆,戴明峰第十五次听到对方毫无感情的和他说着“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时,他恨不能把电话砸了。
马路上车灯渐少,大众的车轮触及粗粝的十字路,一路颠簸。他们现在正在去临水附近彬县一处村庄的路上,据二中的老师称,下午关丽接了一个电话说她在乡下的外婆生了病,需要赶回去一趟。戴明妆提出陪行。
“这个二百五的丫头!”戴明峰一拳砸在窗玻璃上,轰一声。
他的心情大家都理解,不过这种情况,大家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除了龚克。
“戴明妆暂时不会有危险。”他短促的完成陈述,嘴唇再次抿紧。叶南笙不明白了,“你说没危险就没危险了,她都杀了五个人了……”
“咳咳!”夏图的咳嗽声打断了叶南笙。叶南笙看到后视镜倒映着的戴明峰的黑脸,吐下舌头,得,不会说话的人闭嘴。
“关丽喜欢戴明妆。”爆炸性的消息在狭小的车内炸开,戴明峰惊的起身回头,头直接撞上车顶,又是咚一声,“龚老师……”
话没完,戴明峰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幽蓝色的屏幕在黑夜里格外凸显着上面的两个字:老妹。
是戴明妆。
“明妆,你在哪……说话……”戴明峰问话急促,可那头除了不明晰的电波信号声,压根没人答他,“明妆、明……”
戴明峰手一空,电话到了龚克手里。
叶南笙作为离他最近的人,听他拿那种冰冷、却让人神经冷静的声调诉说:“关丽,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一阵沉默过后,那边传来阴凄凄的笑声,叶南笙搓搓胳膊,看龚克把手机放到了免提键。
“痛快,我说不出的痛快。”
“你觉得是在为民除害。”
“是,那个健身教练,祸害了好几个男孩儿了,还有那个糟老头子,整天对他孙子毛手毛脚……”像个得了癔症的人在说梦话,关丽说话跳跃,偶尔还言语不清,“你们管不了,谁也救不了那些孩子,只有我……”
“你该报警!”戴明峰似乎也明白了这样的谈话方式只要继续,明妆就能多一丝安全,他插话,却没想反而激怒了对方。关丽音调骤然拔高,“警察有个屁用,你们警察是最没用的!”
“你是个完美主义者,如果不是有意的留下蔓德拉藻,我们还要头疼很久。”比较而言,龚克更擅长和罪犯交流,他的话让关丽的情绪稳定不少。
她又开始呓语,“是啊,我累了,真的不想再杀人了,我有时候都想你们怎么就抓不到我呢?”
她咯咯一乐,“你知道吗?那个健美教练还想和我好,呵呵,他被我按在浴缸里时,挣扎的力气好大啊。后来我把他切啊切,我家实在装不下他了,就把他肮脏的身体都给你们吧……”
“不是每个孩子都会和你一样,遇到那样的父亲。”
“什么父亲,我听不懂。我爸妈是出国旅游时意外坠山死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对我特别的好,特别的!”
“好到最后万淑珍亲手杀了关言青,把他分尸抛在了临水的几个地方……”龚克复述着记忆里属于关丽父母的名字。
月色透着冰冷,照在身上,关丽的记忆也随着电话里那个冰冷的男声回到了20多年前,那个早说不出滋味模样的童年。
关丽四岁时得了场急性肺炎,是当时在临水中心医院做外科大夫的爸爸从外地托人捎来一种特效药才把她从鬼门关里救回来。童年中的爸爸是和蔼慈爱的,关丽最喜欢被他举在怀里再高高抛起。
事情在她五岁那年起了变化,身体发育的异样吓坏了做老师的母亲万淑芬,当时的她抱着关丽跑遍了国内能跑的医院,最后得到的答复是肺炎期间的用药不当。
“万淑芬把责任归咎到关言青身上,一气之下去了外省薪资更高的学校,指望赚钱给你看病,可谁都没想到关言青在你九岁那年强/奸了你,还是鸡/奸,因为你不是他亲生的,因为你是男的,因为药里加了雌性激素,因为你被关言青变的不男不女,因为这些,20年前发现真相的万淑芬杀了关言青然后分尸,因为这些,20年后的你因为喜欢一个女人却觉得自己没资格喜欢她,所以每次当她和男朋友有了进展时,你就控制不住念头,再出去杀人,是不是?关丽?或者我该叫你本名关励!”
叶南笙第一次听龚克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眼睛长大,嘴唇由于激动正做着不自主颤栗运动,黑的夜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再加上刚刚他所讲述的,无一不让人有种恐怖片的即视感。
可就是眼前这个如同恐怖片男主角的男人,让叶南笙体会到她有生以来最快的一次心跳。
902,你真棒!她无声的做着口型。
嘟嘟的忙音声传来。
“怎么办,902,她挂电话了,肯定是被你说中,恼羞成怒了,戴明妆有危险了……唔……”叶南笙出声。
和上次一样,龚克用两根指头让叶南笙消声,“你之前话就这么多?”
他是面无表情的,可就是这种面无表情让叶南笙感觉他像在说,知道你话这么多,不和你好了。
当然,龚克肯定不会这么说,他指指窗外,说了俩字,“到了。”
四十公里外的渺小村落,安详的如同上空冒起的袅袅炊烟,可村落里的人们似乎不知道,一群远来的客人是来这里缉拿一个怎样的恶魔。
有风吹起,落叶沙沙,如同鬼歌。龚克这次一反常态,大步走在最前头,因为戴明妆的性命,正在生死间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