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靖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齐玄素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齐玄素之所以对岳柳离之流不感兴趣,就是因为他过早地洞悉了某些阴暗面,此时也不介意点拨一下这个可怜的姐夫:“人是有兽性的,而各种道理和规矩则把这种兽性压制束缚了。像她这种从小被规矩束缚着长大的女子,忽然遇到那种不被规矩束缚、充满兽性的男子,沦陷几乎是必然,她们那浅薄的认知根本无法分辨喜欢与刺激的区别,或者说她们根本不想区分,那么她们被征服也就是顺理成章。”
“说得文雅一点,你无法想象这种偏离正轨的刺激对于在优渥安全的花圃中长大的娇花们有多大的吸引力。说得难听些,太平日子过得太多,日子太舒服了,甚至有些乏味,总要找点刺激才行。”
“李命煌拿她当个丫鬟看,让她跪着。你把她当仙女看,你自己跪着。换你处在她的位置上,你觉得谁更像男人?”
董白靖初听这番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恼怒,几乎想要拂袖而去,可在恼怒之后,仔细去想,却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张玉月第一次见到齐玄素就认定齐玄素是第二个李命煌了。
因
为从本质上来说,齐玄素和李命煌是一类人,都是下层出身,不择手段,充满兽性。
也正因如此,齐玄素才能一眼洞悉李命煌与张玉月这段畸形关系的本质,与相貌无关,与家世无关,甚至与感情无关,只与人性有关。
董白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
齐玄素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因为她太弱了,总觉得男人是大树,自己是丝萝,什么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那就必然如此。”
这里的弱,与境界修为无关,与身份地位无关,只与精神有关。
不敢反抗规矩又渴望自由。畏惧权威,不敢有丝毫逾越,所以必须要有个人领着她,才敢稍稍逾越雷池,又将其视作自由本身。
齐玄素还有后半句话没说。
张月鹿就不会如此,张月鹿的精神是强大的,她不会被什么人征服,包括齐玄素,她也不想征服什么人,她只想让事情是本来该有的样子。
只有这样强大的内心,才敢于说出我要改变道门的话语。
这也是齐玄素认为张玉月肤浅的原因,沉浸在稍稍逾越雷池的刺激之中不能自拔,殊不知张月鹿要把这个雷池砸烂,自己造一个新的雷池。
两者相差,何其悬殊。
便在这时,飞舟终于到了。
当然不是“应龙”,只是一艘普通的“紫蛟”。
舷梯放下,张月鹿第一个从上面下来。
齐玄素不再与董白靖闲扯,大步迎了上
去。
众目睽睽之下,齐玄素主动伸出手。
张月鹿没有羞涩躲闪,虽然她并不需要搀扶,但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齐玄素的手中。
其实齐玄素还想来一个拥抱,只是张月鹿并没有这样的意思,齐玄素也只好作罢。
近墨者黑,张月鹿与齐玄素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也学会开玩笑:“能让齐次席亲自迎接,受宠若惊。”
齐玄素道:“迎接从凤麟洲战场归来的功臣,半点不过分。”
“谁又能比得过你这位功臣?自吹自擂是吧?”张月鹿微微一笑,顺势抽出了手,与其他来迎接的人一一见礼。
接下来便是照例的接风宴,其实也算是为齐玄素饯行。
所以既有正一道的人,也有全真道的人,倒像是两道的联欢。
这样的宴席,“醉生梦死”是必备,张月鹿来者不拒,齐玄素也不甘示弱,到最后,两人都有些醉了。
两人走的时候,不是互相搀扶,也不是张月鹿依偎在齐玄素的怀里,而是勾肩搭背。
并肩而行。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齐玄素新宅的门外。
张月鹿嘴角勾起:“你领我来这里干什么?”
齐玄素抬手一指:“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了,当然是领你认认路。”
齐玄素接着说道:“虽然是七娘出资,但她说了,算是借给我的,我以前存在她那里的钱,还有以后的例银,都用来抵债,不够的就当是她补贴我的,所以勉强算是我花钱买的宅子。
”
张月鹿抬眼望着宅邸大门,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