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首先考虑的不是学习,而是大国风范,这个双方都认可。
既然访欧团在欧洲受到了高度礼遇,那么对在清国的欧洲人也要好一些,道光皇帝张口就恩赐免了一年商税,并允许欧洲传教士可以在向官府报备的情况下进入清国内陆。
然后才是向欧洲学习的事。
说是学了西方,朝廷确实做了一些实事。
比如准许在通商口岸建立西学图书馆,并聘请夷人来图书馆担任讲习,传授西方学说,但钱必须由商人们自己掏;准许工部派人到西方学习枪炮技术以充实军备,经访欧团建议前往莱茵;理藩院设立“同文馆”,负责官方翻译;允许两江、闽浙、两广根据实际情况在通商五口之外建立各种欧式企业。
说是没学,这些举措在执行层面被“华夷”派给压得死死的。
在西学图书馆挂名学习的人三年不可以参加科举——不参加科举的人有几个识字?新办企业须地方允许,不得因为声音和雾气影响风水、挤占粮田——两江、闽浙、广东都是丘陵居多,不让占田,工厂难道开到山里去?新办企业商品须同外国商品征税——此前通商五口民间所办企业的商品进入内陆,按这个说法其实算是走私。本来模模糊糊不用交税的,这回倒硬被塞上一笔税负。
曾国藩、文祥等人看到这个结果气不打一处来,但他俩人官微言轻,也只能被动接受。
谢绾看完清国送来的情报中关于朝廷斗争的内容,也只能长叹一声。
在清国做官就是这样,你得带着枷锁起舞,这样还能做出成绩,你就算是个干吏,前途也是光明的。深谙此理的“亲欧派”虽然恼火,但还是接旨埋头干了起来。
就像谢绾嘱咐曾国藩,“宁可三年不将军,不可一日不拱卒”,这世间大量的事是干着干着才找到出路,空谈是没用的。
这一历史时期横跨度道光、咸丰、同治三朝三十年,走走停停,但矢志不渝,直到核心人员相继去世,历史出现巨大改变才算终结,史称“道同维新”。
于是在两江和闽浙总督的支持下,厦福宁上四个通商口岸纷纷扩大口岸区域,开始按照“鲁尔经济区”的模式建设经济特别区。
不允许影响风水,就花钱买通风水师;不准挤占粮田,就找商人先正常买下粮田做宅基地,然后改建成工厂,实在不行就在上海浦东的滩涂上围海造地;
要对商品征税,就按到货数量核个最低税,反正征税事务是在南洋镇手里,后来干脆每个贸易商每年固定交一笔银子应付朝廷了事。
西学图书馆在各地涉外商家的鼎力支持下,很快建立了起来,由于想走正途的读书人不敢来求学,亲欧派干脆又开设了附属免费的识字学校,让那些没钱读书的或者是家庭出身不好走不了正途的百姓来读书,并且按学徒性质,三年学徒,两年效力——这些孩子从一个大字不识进入识字学校,到五年后成为通晓一两国语言,掌握一些生产技术的产业工人,进一步成为学贯中西的知识分子,都成为“道同维新”浪潮的中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