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
季重莲神中难掩忧伤,坐定胡氏床榻上,握住了她略有些纤瘦手掌。
“是我没用,”胡氏叹了一声,“你成亲那日我怕是没有福气看到了,也是我自己不争气,怎么就偏偏伤了头……”
胡氏话语中带着深深遗憾,可略一伤感,她便觉得头上一阵疼痛,忍不住皱起了眉来。
“母亲,可是伤口又痛了?”
见着胡氏这难过模样,季重莲心中一紧,不由关切地问道。
胡氏痛得不想言语,只是缓缓摇着头,可从她压抑面色看得出来这痛不是一般难捱,阿箩一边也不由红了眼眶,轻声道:“赵大夫说了,咱们太太这头是要痛上一阵子了,若是不好好调养将来还会留下病根,太太每次发作都忍着,可婢子一旁看着难受……”
“难道就没有缓解疼痛法子?”
季重莲眉心微微皱起,不是名医吗,若是能够有缓解胡氏痛楚法子,自当拿出来一试。
“法子是有,”阿箩抽了抽鼻子,“不过赵大夫说那法子用了虽然能够止一时之痛,但长久下来却是对病人不利,若是女子不能使用,不然将来怕是难有……难有子嗣……”
阿箩说到后也不哭了,脸颊上淡淡地晕开一抹嫣红,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原来是这般,季重莲恍然大悟,胡氏还没有生过孩子自然是有期待,若是能够止一时之痛,却是永远地剥夺了她做母亲权利,不如咬咬牙就忍过了。
“那母亲歇息吧,我也不多打扰你了。”
季重莲想到这里便站了起来,不想衣袖却被胡氏一把给攥住,她面色已是好了些,但说话却还是有些喘气,她目光转向了阿箩,低声道:“去,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阿箩应了一声,显然是知道胡氏指是什么。
“母亲可是有什么要吩咐?”
不想让胡氏这样攥着太累,季重莲复又重坐下,柔声道:“母亲有什么事情说一声就是,只要女儿能够做到必不会推辞。”
“没什么要做,”胡氏呼出一口长气来,勉强坐直了身子,季重莲赶忙把引枕往她身后垫了垫,“只是我给你结婚礼物。”
胡氏说话间,阿箩已经从箱笼里找出了一个红漆镶金边胡桃木匣子,匣子上雕着精致花纹,刀功甚好,看起来很是精致。
“打开看看!”
胡氏笑着向季重莲点了点头,阿箩便顺势将匣子托了她跟前,主仆俩显然都知道这匣子里放着是什么,此刻都是一脸期待地看向季重莲,似乎正等待着她必定会有惊喜表情。
季重莲抿唇一笑,抬手便打开了那匣子锁扣,只听那清脆一声响,匣子已经缓缓地弹了起来,黑色丝绒静静地铺陈匣子里,其上有一对红色鸳鸯玉佩。
那抹红浓艳到了极致,像夕阳下渐变晚霞,又像怒放火焰,只是红艳中又融进了点点金光,美丽地让人移不开眼!
“母亲,这是金丝红翡吗?”
季重莲惊讶地转头看向胡氏,要知道这红翡本就难得了,金丝红翡是个中精品,那浓艳到极致红色翡翠,不正像天边那一抹带着金光晚霞吗?
“对。”
胡氏点了点头,眸中满是笑意,她嗔了阿箩一眼,轻声道:“我曾经不是说过,这虽然是珍品,重莲却断然没有不认得道理,你当她是丹阳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姑娘,上京城里出来,那见识自然不比寻常……”
胡氏一口气说了一段话,气息微微有些喘了,季重莲转身坐榻边给她抹着胸口,阿箩又去倒了一杯茶水给胡氏喝。
等胡氏气息平顺了,季重莲这才道:“母亲,这礼物太贵重,只怕我……”
“你现名义上也是我女儿了,女儿出嫁,我送你东西怎么了?若是你不受,我心里才会不安。”
胡氏摇了摇头,似乎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任凭季重莲怎么说这送出礼物也不收回,弄得她没办法只能郑重地接过。
季重莲又陪着胡氏聊了一会儿,见她实困倦了,便告辞而去,如此又过了两三天,到六月二十七这一天,他们终于启程回丹阳了。
季芙蓉与留下来照顾胡氏,虽然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看着季重莲出嫁,但季芙蓉也承诺等这边一切事宜都妥当了,必定会去彭泽看望她。
回程车马走得很平顺,有裴衍守一旁是让人安心,两天路程,二十九午后便顺利地抵达了丹阳。
因着明日就是婚期,裴衍不好季家多做停留,拜见了季老太太之后他便先行离去了。
让季重莲感到惊喜是,这次返回家里见到亲人却不只有季老太太,还有意外归来季幽兰,姚氏与曾姨娘也一旁做陪。
姐妹再次相见自然不甚欢喜,只是两眼对望中已是无语凝噎。
“看看你们姐妹这副模样,见面是高兴事,哭什么呢?!”
季老太太嗔怪地看了季重莲一眼,招招手让她坐自己跟前来。
季重莲抹干了泪,捏了捏季幽兰手,她有好多话要对三姐姐说,待会从老太太这里离开后两姐妹定然是要聚聚。
“五妹妹去,咱们待会再细聊。”
季幽兰拍了拍季重莲手,这次回到丹阳她整个人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唇角带笑,两颊生红,就像有什么好事似,让季重莲心里一阵诧异。
“五丫头,你这一走就是多少时日,也不知道我这老婆子家里念得紧,迟迟都不归来……”季老太太连声感叹着,眸中不觉间便有了泪光,她看了季重莲一眼,嗓音略带伤感,“大丫头那事你信中和我说了,这和离了也好,她今后不用再受这罪过也是好……”
季老太太这样说着,不由拿了绢帕拭了拭眼角,季重莲旁边见得不忍,便靠近了她耳畔,低声细语了几句,老太太听得惊喜莫明,连泪意也收住了,只抬头问道:“这可是真?”
“自然是,不过这门亲事还未定下不好太过声张,可孙女见着那大……咳咳……那赵大夫对大姐姐是极好,疼爱照顾不说,事事以她为先,与童家人比起来,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季重莲暗自吐了吐舌,这一段日子她这大姐夫叫得顺溜了,回到季老太太跟前都差点改不了口。
“老太太和五姑娘说什么好事了,说出来也让咱们跟着乐乐!”
曾姨娘眉眼微挑满脸笑意,姚氏一旁笑着摇了摇头,曾姨娘这是自己心里有事压不住,偏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才挑开了这个话头,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份心思。
其实季幽兰返回丹阳也没多久,这次她也是特意回来参加季重莲婚礼,这丫头他们派人寻了好一阵都没有下落,不想竟然生出了那样机缘,姚氏不得不心里感叹,但人没事却是重要。
“这事还没个定数,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季老太太眉头舒展笑意浸进了眼角,整个人都看起来都多了几分光彩。
“老太太这是见着五丫头归来开心呢!”
姚氏笑容淡淡,面容却是说不出平和,“只是如今四弟妹受了伤,芙蓉也要那厢照顾她,咱们办喜宴时可就没有这般热闹了。”
“要热闹那还不简单。”
曾姨娘眉眼尖尖,这时又插进了话头,她笑着看向季老太太,“老太太,今儿个婢妾也是来给您报个喜。”
“喔,什么喜?”
季老太太倒是来了兴趣,好整以暇地坐正了身子,连季重莲都凝眉细听起来。
“五姑娘出嫁本就是天大喜事了,但耐何咱们三姑娘还未嫁人,这妹妹姐姐之前出嫁说出来总是有些不好听,所以婢妾与太太商量过,虽然时间上有些赶了,但让她们姐妹一天出嫁也是行。”
曾姨娘一口气说出这样话来,眉梢微微挑起,眸中不由带了一抹得意神情,她也等到今天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季老太太与季重莲都怔住了,季重莲像是想到什么,眸中一亮,不由转头看向季幽兰,惊喜道:“三姐姐,你与周大人……”
季幽兰娉娉站了起来,面上有一抹羞怯,这才走到中央,给季老太太深深拜下,“孙女不孝,那一次悄然离家让大家担心了,一想到这孙女就心绪难安,今日趁着祖母与五妹妹都,我便将这错给认了,祖母若是要责罚,孙女绝无半句怨言!”
季老太太沉默了一阵,良久后才轻声一叹,“你能认识到自己错误固然是好,我也就不多做追究了,好人没事,今后万不可再做出这等莽撞之事。”
季幽兰离去季家对外只说因病静养,这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事,所以这次她归来也不算突兀,至少外间没有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这名誉暂时是保住了。
季重莲上前扶起了季幽兰,轻声道:“三姐姐,祖母她老人家宽宏大量自然是不会怪你,至于我嘛……”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唇角微翘,“要想我原谅你,就好好说说你与周大人这姻缘又是怎么样百转千回给做成了。”
能让季幽兰这般心甘情愿嫁人,除了周郁不做第二人选!
连季老太太也是一脸好奇地问道:“三丫头就说说,原本你们都各自离去了,这又是怎么样碰到了一块?”
季幽兰面上一红,不由低垂了目光,只是那睫毛却轻轻颤动,只听她道:“当初离家之时我心绪乱急了,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之后便坐上了一辆前往北方马车,我想着既然都到了北方,便顺道游览了一番那边城市,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过了几个月后,我有些惦记姨娘,心想她会不会回到了咱们徐州别院等着我,这便去了……可没想到,那里等着不是姨娘,却是……却是周大人……我本来不欲见他,可他硬要拦着我,咱们这才将一切给说通了……他说今生非我不娶,永不纳妾……”
季幽兰说到后那声音已是低如蚊蝇,整个脸像煮熟虾子一般通红。
季重莲一旁听着笑意渐深,季老太太却是感叹般地摇了摇头,“年少轻狂啊,才能这般恣意……我也不说你们了,这亲事真成了,那你们自己就要好好地过日子,再不可闹出什么别扭了!”
“是,孙女谨遵祖母教诲。”
季幽兰矮身行了一礼,笑意收敛,神情郑重,季老太太看眼里不由点了点头,又转向姚氏道:“这婚礼可真定明日吗,那么赶,东西可都齐配了?”
“老太太放心,”姚氏点头一笑,“三丫头也不是粗心,她与周大人这事定下了,就给咱们来了信,我与曾姨娘忙活了一阵,该备也都备了,若是不齐整,接下来等他们成亲后再慢慢补上就是,总之亏不了三丫头。”
“那就好!”
季老太太缓缓点了点头,又伸手招来季幽兰,一手牵着她,一手拉着季重莲,慈爱地看着她们俩,眸中盛着笑意却也闪过一丝泪光,只听老太太感叹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两个孙女同时出嫁,再等着大丫头苦甘来,这一生我便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季重莲与季幽兰闻之一怔,对视一眼后,眸中不由都泛起了一阵泪光。</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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