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再说她已经暗示了童经年会来寺庙看望季芙蓉,若是大太太存了想中途截人这种事,趁早歇了这心思,以免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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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重莲临走时候叫墨菊带上了季芙蓉药方,她对童家人始终不放心,出上京城时便寻了两家医馆,让大夫细细分辨了这药方,确定没有问题后又再捡了好几副药带走。
季重莲觉着季芙蓉如今康复关键主要是心情,这药倒只是起到了辅助作用,但却也不能没有。
马车一路向普济寺行去,半下午便到了。
林桃与墨菊出面打点了一通后,管理庶务文远师傅便给他们一行人单独辟了个小院子,这院子普济寺南角,三面环山,还有一汪山泉顺着山壁而下,院子修建时便引了活水院里形成了个流动沟渠。
院子正屋有三间房,一明两暗,季重莲预备留给胡氏住着。
东西厢也各自有三间,她与季芙蓉分居而住,连着身边几个丫环,墨菊丈夫景安与季重莲他们带来车夫便将就着窝院子门房旁那间小屋里。
景安与红英丈夫景德是一对兄弟,只季芙蓉出嫁时大太太点了景安跟随一起,如今季芙蓉又将墨菊嫁给了他,算起来墨菊与红英也算是一对妯娌了。
胡氏一行沿途问路,将近黄昏才赶到普济寺,这时季重莲他们已经将各间屋舍收拾了出来,并将寺庙师傅做好斋菜摆上了桌。
若是要这里住上一段日子,长久吃斋也不现实,再说季芙蓉也是为了养身子,不能这样不注重营养,所以安顿下来之后他们还是要自己开伙,好离普济寺不远有个小镇子,那里采买蔬菜肉类或者一应生活用品也算便利。
季芙蓉到了普济寺后便一直窝床上,虽然开始还有些惊吓感觉,但精神好似比童家时好上了一些,甚至连晚饭都比平日吃得多,墨菊看眼里心中自然欢喜。
忙碌了一天各人都是疲惫不堪,晚膳之后便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季重莲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东厢响起一声尖叫声,她立时惊醒了过来,采秋连忙掌灯,季重莲披上了外衣,俩人往东厢赶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
季重莲敲开东厢房门,只见季芙蓉窝墨菊怀里颤抖个不停,脸上犹有未干泪痕,映烛火下那张脸掩不住慌张和恐惧。
“五姑娘,咱们奶奶是梦魇了。”
墨菊有些歉意地看向季重莲,“自从……自从那事后奶奶便经常发梦,常常半夜惊醒,婢子已是习惯了,只是吵到了五姑娘。”
胡氏随后也赶了过来,看到并无什么事便又先回了。
季重莲想了一想,转头对采秋道:“将我被褥都抱过来吧,今夜我陪着大姐姐睡。”
墨菊有些惊讶,想也不想便开口道:“五姑娘,婢子怕你睡不好,还是让婢子来吧!”
“无妨,今晚我想陪着大姐姐。”
季重莲笑着摇了摇头,墨菊有些无奈地让了开来,采秋便转身回去拿被褥了。
季芙蓉此刻已经平躺了床榻上,只是一双眼睛犹自睁着,茫然无神地盯着光秃秃房顶。
季重莲坐床榻边上,也不急着说话,只是目光四处看了看,这里阵设虽然简单了些,但却处处透着股干净与清爽,一推开格子窗棂便能见着山涧上幽幽青苔,听着山泉水滴滴落入沟渠声响,连繁复心绪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季重莲抽出了袖袋里白色丝绢帕,看着上面不伦不类芙蓉莲花图,忍不住笑出声来,两手各捻起一角,举起季芙蓉跟前,笑道:“大姐姐可还记得这张手绢,原本是碧元给我绣,可大姐姐那时过来见着了,偏生要让她再绣上芙蓉花,说咱们姐妹虽然是不同花,但也要同开同谢,永远绚烂!”
季重莲眸中有晶莹光芒缓缓流动,“大姐姐,你可还记得?”
季芙蓉神情微微有些波动,但却没有说话,只是唇角抿得紧了些。
“大姐姐一定是记得。”
季重莲目光落丝绢芙蓉花上,手指轻轻地抚过,感叹道:“大姐姐就是我心头芙蓉花,那么美,那么骄傲,那么闪亮,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伤痛无助时你将我拥入怀中那一刻,咱们是姐妹,这一生都要守望相助,不离不弃!”
采秋推门而入,很地便将被褥给季重莲铺好了,又无声地退了出去,只将内室留给了她们姐妹。
季重莲小心翼翼地给季芙蓉理了理被子,这才躺了下来,只是将季芙蓉手轻轻牵了起来,握掌心中,字音轻缓,却是含着无比坚定,“大姐姐,你会好起来,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
墨菊整理了外间软榻,又看了一眼床榻那方,终是吹灭了蜡烛,缓缓地退了出去。
夜色如水,宁静中无声地漫延。
季重莲已是闭上了眼睛,轻缓而有节奏呼吸声响耳畔,季芙蓉紧闭眼睛猛然睁了开来,凹陷眼窝中那双眼睛又大又明亮,她纤长睫长眨了眨,泪水便顺着双颊无声地滑落,一滴一滴融入了身下锦被中。
从小产到如今也过了两个月,但她怎么也忘记不了当时场面,鲜血浸湿了她襦裙,她想要抓紧那个小生命,却只能看着它就这样地流逝,那种痛岂能言说?
她恨童经年,恨到想喝了他血,吃了他肉!
她原以为自己是不能有孩子,可上天垂怜却终于让她怀上了,她以为这就是她幸福开始,即使没有丈夫疼爱,只要有一个属于自己孩子,她也能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可上天是何其残忍,连她这个孩子也不能保住,她真想就这样去了,追随着孩子一路到地府,告诉它,不是娘不想要它,而是怎么样也留不住它啊!
小产后那几天,她当真是心如死灰,半点也没有求生意志。
大太太来了,却不是劝慰她放开心怀,而是要让她原谅童经年,她当时是止不住地冷笑,犀利目光扫向大太太,像是从来也不认识她一般!
这就是她母亲吗?
曾几何时,原本慈爱母亲竟然变成了这般,她就没有站自己立场想一想,她女儿有多痛,有多伤?
她不想再听大太太她耳边絮絮叨叨,索性不想也不问,只沉浸自己世界里,饭照吃,觉照睡,可就算这样,她也是忧思成疾,整个人止不住地消瘦下去。
甚至到了后来,落胎时梦魇一直追随困绕着她,经常一闭上眼睛,她便能见着那层层血色漫延开来,婴儿凄厉啼哭梦中响个不停,让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区别,神思似乎也恍惚了起来。
她是受不住这惊吓疯了吧?
有人这样说,她也选择这样相信了,一个疯子,还有谁会同她计较呢?
季芙蓉每每想起,连她自己都觉着可笑,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了生命就要终结,也许就不远,也许就明天。
可这时候,季重莲却是突然出现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或许心底也渴望着季重莲靠近,但她也有些迷糊地分不清楚。
若是她抓住了季重莲向她伸出来手,那么另一只手是不是就要放开她孩子,那个还没出世便已经离开了这人世孩子……
她舍不得,不舍得啊!
这一夜,季芙蓉没有睡去,只是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时才睡了过去,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觉竟然没有梦魇,只有阳光!
接下来日子里,季重莲每天都要陪着季芙蓉说好多话,一起回忆从前姐妹们一起欢时光,虽然得不到什么回应,但她依然乐此不疲。
季重莲每天早晚都要带着季芙蓉后山走走,因为季芙蓉身体原因,起初先是让墨菊扶着她走一小段,然后一天一天增加着,直至不需要人搀扶着也能地走上一段路。
季芙蓉心情一天一天好转着,但只是那身体却还是瘦弱,像是怎么补也补不回来,这一点让季重莲有些疑惑,那些料理膳食她都是循序渐进,这段时日下来应该会有起色,怎么会全然不见效果呢?
甚至季芙蓉那憔悴脸色还隐隐透着股乌青,这让季重莲百思不得奇解,到上京城里请了几个大夫来却也看不出什么因由,这让她心里很是着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五月。
这期间童经年倒是打着看望季芙蓉旗号来了一趟普济寺,只是季重莲带着季芙蓉提前避了开去,没见着想见人,童经年自然也有些无味,对着胡氏没什么好说,停留不过一刻钟便打道回府了。
而就五月一天,普济寺里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让季重莲很是吃惊,她确实没想到,就样地方他都能寻得过来,难到他们真是天生有仇?</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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