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柳倩娥本来不厌恶欢娘,无奈一向跟高姨娘不对盘儿,自己已经发话不要这匹瘦马,后还是进了门,想着高姨娘占了个小上风,心里不痛,见欢娘久不开声,发了话:“怎,你是不甘心?”
欢娘俯首:“奴家已是郑家人,哪儿来不甘心。”除非有朝一日把那衙门和郑家卖身契毁了去,还她一个自由身……
郑济安挥挥手,又提点了几句,叫成纪氏先打发欢娘下去了。
下人们一走,柳倩娥便沉不住气儿了,见这夫婿脸色还算平和,撒口便道:“高姨娘做事不清不楚,这瘦马是芦萍院里择出来,压根儿不是好货色,也不怕怠慢了我家少爷!”
不提还好,一提,郑济安便又想起因为霍怀勋不老实放荡之举,弄得自己众人前头吃了哑巴亏,是厌恶那霸王祖宗,想着霍怀勋今儿还留宿,刚刚还好声好气儿地亲自过去慰问被子褥子垫子够不够,加一层气闷,将怒火泄柳倩娥身上,一拍桌:
“就你放些马后炮!本是你事儿,你交给翠翠做,她若错了,你也得顶一大半!可别说你病了,没来得及过目,若你真对我儿子上心,就算是病得要死了,也得爬起来,提前先看看那瘦马,再领回来!”
柳倩娥气急捶胸:“可是天地良心哇!小公子虽不是妾身所诞,也不曾跟妾身相处太多辰光,但妾身一向不忘为母之责——”说着捻出绣帕,摁住眼角,话儿都说不下去了,长一声,短一声儿地哽起来。
郑济安泄过怒后,舒服了些许,见这妻房模样,语气才和缓一些,却还是很不耐,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这心思,我都懂,这瘦马,来了就来了,我瞧着,也没什么不好,口齿伶俐,相貌干净,不比小家碧玉差多少,何况只是个姨娘罢了,又有什么太金贵?不过为了叫我儿那边添个人,多些香火不太寂寞罢了。”
柳倩娥见老爷安慰,生了骄心,又听他说了句“只是个姨娘罢了”,牙齿一咬,冷冷道:“是啊,只是个姨娘罢了,本该命贱人微,可有姨娘怎就这样得主子宠爱,地位这般不凡?”
郑济安见她说来说去,又绕回老话题,懒得听她埋汰高氏做些争风事儿,撩袍便出了大厅,朝高姨娘瑞雪院走去。
柳倩娥蹬着缎子鞋儿跟到门首,瞧着夫婿走方向,气得调头,将案几上茶盅拿起来,“哐啷”一声,朝顶梁柱上摔去。
门外进来个五十几老婆子,瞥一眼地上残片,唤来丫头,拾掇了去,才将柳倩娥搀回主座,拍背顺气儿,苦口婆心地劝:“我小姐,何苦跟自己夫婿为了个姨娘怄气呢。”
这老婆子也是桐城人,原是柳倩娥娘家一名街坊,夫家是个农户。
柳倩娥幼年丧母,为了赚取些用度,老婆子奶过幼时柳倩娥,后丧夫,膝下无所出,见柳倩娥嫁了个有几分家产,便一起从桐城跟到了肇县,又改嫁了个姓焦贩子,平日里头,柳倩娥与他关系也是亲密,当做娘家人一般,这焦大娘喊惯了口,私下将柳倩娥家里称呼也带来了,少喊太太,多喊小姐。
柳倩娥哼一声,面上霜冷霜冷:“焦妈妈,你当我还真为了个半老头子,要死要活地捻酸食醋了?我不过是不服这口气儿罢了!他郑济安娶我时,说得信誓旦旦,何事都向着我,若非瞧他当时有官职身,有几分权位,话又说得俏皮,我正当花般年纪,长得又没麻子没疤,哪里嫁不到一个白首齐眉同龄佳婿,怎么就非要嫁这没了妻还拖着个儿子糟鳏夫!焦妈妈你也晓得,桐城爱慕我青年郎,街头排到街尾都是绰绰有余!可我算是瞎了眼……他倒好,正是步步高升年纪,为了个夭折子,废了身子,丢了前程,如今日子一长,对我厌倦,光一个姨娘,他心目中就不比我低!焦妈妈,你说我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焦大娘将她嘴儿一捂:“哎哟,这就是气话了!跟我说说就罢了,被老爷听到,不是又得意了那高狐狸?什么爱慕你青年郎,什么街头排到街尾?这话哪儿是出嫁妇人说!可不能再耍性子了。”又劝了几句,才算安抚下柳倩娥。
柳倩娥虽暂且消了脾气,可仍是寒了心,由大厅回主屋途中,特意往瑞雪院那头绕了个圈儿,远远一看,见小院灯火通明,不时传来高翠翠莺声燕语,隔着窗纸,似乎还能依稀见着成双成对影子,你侬我侬缠缠绕绕。
想那高翠翠比自己大好几岁,样貌也并不比自己艳丽,平日里穿戴头饰样样儿都不敢越过自己,还算朴素,可谁又晓得脱了衣裳,是个什么风骚形状?
三十岁妇人,至如今还能困住男人一颗心儿,想必定有些见不得人手段,念及此,柳倩娥咄一声:“贱人!”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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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娘这边还没迁屋前,暂时仍住西院,与袅烟一厢。
第一夜,择床,欢娘辗转难眠,想来想去,越想越往乐观想,觉得这一趟买卖,是好事儿。
伺候个不知道反抗亡人,总比伺候个要求多多死鬼强啊。
就是今后得长年不能沾荤腥,杜绝肉食这档子事,有些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