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杨家，她

    杨家老宅的大书房里，身穿做工精良的暗红色唐装的杨老爷子杨霆坐在散发着檀木香的长方红木大桌旁，保养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来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他的脸上没有多少皱纹，而且脸色很好很红润，双眸有神锐利，身上有一种久居高位的强势，就是静坐在那里也能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杨家的书房没有多少书，但是挂着不少的国画，摆着的全是梨花黄的的木家具，久远而冰冷，一个古老的大钟挂在书房的正面，在滴答滴答的走着。让人能随时随地的感觉到时间再流逝，就在你的投手抬头间，而且无能为力。

    杨远，杨光，杨媚像以前的无数次那样坐在书房外面的桌子上等着他们的父亲分别把他们一个一个的叫进书房谈话。在过去的那些年，他们都是这样的过来的。

    每次他们的父亲找他们谈话，都会让他们在外面坐上一会儿，其实这一会儿才是最煎熬的。心里的那种忐忑不安，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理解。

    杨霆面目表情的盯着书房里的大钟，听着那一声一声的滴答滴答声。

    杨霆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过去的很多年自己和现在的孩子们一样坐在外面的等着父亲的叫唤，想起过去自己在父亲面前的战战兢兢，想起那种害怕达不到父亲要求的那种小心翼翼，想起面对父亲时的那种情不自禁的害怕。

    转眼间，他也成了父亲，他的孩子也如当初的自己那样的战战兢兢。

    杨霆也无法忘记，他的父亲在去世前跟自己说的话，他的父亲说，他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过当父亲的感觉，他对他很严格，因为那是杨家生存的需要，他也希望把儿子放在肩膀上嬉戏，也希望和儿子一起玩乐，但是他不能。因为他先是杨家的家主才是他的父亲，他的责任要他不得不对自己的儿子狠心。那何尝又不是对他自己狠心呢？

    杨霆现在可以完全的理解他父亲当年的心情，他也曾经从自己的儿子眼里看到自己儿时的那种渴望，慢慢地这样的一种渴望就被冷漠所代替了，慢慢变得心硬。

    老管家看着陷入沉思的杨霆，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老管家杨孟跟了杨霆五十多年多现在也没有摸清老爷子的心思。老爷子越来越深沉，越来越捉摸不透。

    一家人同一屋檐下，却各具心思。

    杨霆靠在那张简单的清朝官帽红木椅子上，有些沉重的闭上眼睛，杨远是他一手培训出来的，是最有能力的家主人选。无论是智商还是能力或是手段，杨远都是一流的，只要他愿意可以比谁都狠，这种人做起事来，可以六亲不认是最适合杨家发展的一个领导人，当初他都可以预见杨家辉煌的未来。

    但是，发展却出他所料，半路杀出一个南飞雁来，改变了杨家的发展。

    杨霆希望杨远能把杨家发展为G市第一大家的梦想没有实现，反而让杨家慢慢的脱离原来的轨道，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这让黑道起家的杨家，以发展杨家为己任的杨霆多少有点不甘心。

    特别是看着在商场上轻松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的杨远，杨霆就觉得很可惜，如果他的儿子继续经营他们的黑道势力，那么杨家别说是在G市就是在全国都是屈指可数的大家族。

    然而这一切就因为南飞雁的一句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黑道中人，他的儿子就远离了黑道，混黑道的人都知道，不是谁都能金盘洗手的，但是杨远居然真的做到了全身而退，过后片叶不沾身。

    经过这件事，杨霆也看出自己儿子的魄力还有能力。更加不甘心。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要对南飞雁下手，但是又害怕他的儿子也就此的毁了。

    杨霆的退位杨远的金盘洗手让当时杨家的势力受到严重的打击，地盘差点就让别人给吃了。那是杨家几辈子打拼出来的，杨霆怎么可能让它就此毁在自己这一辈子？

    杨霆迅速出手保住地盘并把它交到杨光和杨媚的手上，这几年杨光和杨媚的表现也不错，无论是明白上的生意还是黑道上的势力都打理得很好，特别是杨媚，扩张了多条走私路线。

    现在，他杨家正在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司南绝居然暗中的和唐讯联手，这两个男人都不是好惹的。而杨远却还是因为一个南飞雁而拒绝出手。都是南飞雁这个扫把星，要不是她，他的儿子不会变成这样，要不是她，杨家也不会变得这样的不堪一击。

    杨霆是心痛，他看着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残疾的女人变的不问世事，变得心软。他恨不得杀了南飞雁，但是他杨家经不起内乱，所以他才让人放出杨远在外养了情人的消息，就是希望南飞雁能够主动离开杨远。

    现在和司南绝对手，杨家急需要一个像杨远这样有魄力有能力的领导人，虽然杨光的能力也不错，但是错就错在他有一个太优秀的大哥，和杨远一比较，差距就出来了，没有全局观，做事不够魄力，想的也不够长远等等。

    “咚，咚。”杨霆的拐杖在地板上敲了敲，“老孟，叫老大进来吧。”

    “爸。”杨远进来站在杨老爷子对面，在他们家都有一个规矩，就是老爷子不发话叫坐，他们是不能坐的。他们从小就是按照这些规矩长大的，这也是杨远不喜欢杨家的一个原因，没有一个家的温暖。他和南飞雁的家和杨家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才是家。

    “坐吧。”杨霆眼睛也不睁一下。

    杨远也不说话，很安静的坐着，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害怕父亲的他的。

    “最近杨家出了不少事情，你有什么看法？”杨霆看了一眼杨远，对于这个儿子，他是越来越看不透。

    “爸爸，你说的是哪一件？”杨远好笑的看着杨霆，把杨家推上风口浪尖的是他这个最自以为运筹帷幄的父亲。

    杨远突然想到了他那早已过世的母亲，想到母亲的忍忍，想到母亲的眼泪。有些唏嘘，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母亲这一辈子受了太多太多的苦。

    “除了南飞雁，还有什么事是值得你在意的？”杨霆怎么能想到他那个曾经雷厉风行手段狠辣的儿子居然变成一个妻管严，为妻命是从的妻奴。杨霆锐利的眼光瞪了杨远一眼。

    杨远丝毫不在意，他只在意一个南飞雁，其他全是放屁。

    “的确，除了雁儿，我还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值得我在意的事情。不对，我曾经还很在乎妈妈，不过很可惜她被某些人气死了。”杨远讽刺的勾起嘴角，他讽刺老爷子的明知故问，讽刺老爷子的自以为是。

    “杨添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他不是你的孙子吗？”杨远挑挑眉头，一脸的无辜。

    “别跟我兜弯子。”

    杨霆被气的不轻。他的儿子居然把他玩于鼓掌，他一直都认为杨添是杨远的儿子，还想有一天能利用杨添破坏杨远和南飞雁的感情，南飞雁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清楚，绝对不会允许丈夫的不忠。

    想不到杨添竟然不是杨远的儿子，虽然同样是他的孙子没错，但是已经没有什么用处。好好的一步棋，他都不明白怎么就给破坏了。

    “我说过我只要一个南飞雁，是你硬要把陶晓塞给我，既然你想要孙子，我就帮你要个孙子。杨添一样是你孙子，没什么不一样，你应该庆幸杨添还是你孙子，你也没有白养。”

    “哼。一个女人，你问问这世界上有权势的男人，那个是只有一个女人的？要不是南飞雁不能生，我会这样逼你吗？而且陶晓有什么不好，那样都比南飞雁强。”

    “既然这样，你怎么不把她娶回来，有个后妈，我们也不会介意。”

    杨霆气得头顶青烟直冒，有些咬牙切齿，“你……你这话对得起那你妈妈吗？”

    “真好笑，如果你对得起我妈妈，杨光是怎么回事？杨媚又是怎么回事？别他妈的装清高。”

    杨远都为自己的母亲觉得委屈，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却嫁给这样的一个人渣，一个连养女都玷污的人渣。

    “你……好，不说其他，你是怎么的金蝉脱壳的，我的安排从不出错。”他明明给杨远还有陶晓都下了药，把他们锁在一起，他怎么可能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脱，还扯上老二。

    “的确，你安排得很好，但是你却低估了一个男人感情的力量，至于是怎样的让陶晓怀有老二的孩子，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不是我的。重要的是雁儿相信我。”

    “我可以不管你和南飞雁的事。但是你不能因为南飞雁扔下杨家的事不过问。”

    “我没有空，而且我一早就说过，不会再理会杨家的事情。”

    “别逼我对南飞雁下手。”

    “你试试。动雁儿一根头发丝看看，我一定会让杨家断子绝孙。”杨远云淡风轻的话里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

    “雁儿，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杨家的事情就交给老二他们吧。既然杨光是家主，就有责任担当一起一个家主的责任。”

    “杨家是经过几代人打拼出来的。”

    “那又怎么样？”关我屁事。

    杨霆没有说话，他沉默的时候是最可怕的。火山爆发的前夕。但杨远不怕，因为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和杨霆相抗衡。

    杨霆想的比杨远要长远，论能力来说老二的确不如老大，但前提是老大肯用心肯全力以赴。现在的老大心思明显的不在杨家全在南飞雁那个贱女人身上。

    杨霆舍不得放弃杨远，这是他一手调教起来的，是一个可以比他更出色的男人。居然毁在南飞雁身上，可恶。

    安静了好一会，杨霆才开口道，“你出去吧。叫老二进来。”

    杨远看看闭着眼睛的父亲，猜不准父亲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但是他必须要做好准备，要把雁儿安排好，以防父亲突然出手。对南飞雁，他输不起。他可以输掉全世界但不包括一个南飞雁。即使输掉全世界，他也有自信能为自己建立一个世界，如果失去南飞雁，那他这一辈子即使拥有了全世界，他也不会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杨光坐在书房里，虽然他和父亲之间隔着的只有一张1米多宽的大书桌，但是在他看来却是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天和地。他从来就不清楚父亲心里想的是什么，也从来不知道父亲是如何看待他的。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个私生子，连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的私生子。他无意中听家里的老佣人说起当初父亲是不打算要他的，是杨远的母亲执意要把他留下并养在身边。

    母亲对他很好，对待他和大哥一视同仁，从不偏颇，可惜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早早的就过世了，遇到他们父亲那种负心寡情的男人，怎么可能长寿呢？

    其实他和大哥的心里是一样的恨，恨那个被他们叫做父亲的薄情男人，每次见到父亲，心里就抑制不住的恨。恨他让自己生母不详，很他让自己的养母早早的逝去，恨这样一个换女人如衣服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身上流着他的血。

    这么多年，他从未在优秀得人神共愤的大哥眼中看到过轻视，却在他的父亲眼中看到了。他的父亲看不起他，可笑。

    现在父亲就坐在他的面前，他却没有感觉到，那是一个父亲，倒不如说是一个严厉的上司更加的确切。在父亲面前他总是忍不住的要害怕，也说不出具体的害怕些什么，可能就是怕他的看轻吧。

    他一直都希望能比大哥更加的出色，比大哥获得更大的成就。即使他要付出更多，他也是乐意的。他只是想向父亲证明，他并不比大哥差多少。

    杨光看了看杨霆，在父亲的眼里自己样样都不如大哥，他恨，但是也无力，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大哥的确很优秀，而现在大哥更是连表现都不屑。

    现在的大哥眼里只有一个南飞雁，像南飞雁那样的女人，谁不爱？他也爱，但是他爱得卑微，他把那份爱藏在内心最深处。他爱得一点也不比杨远少。但他只能远远的看着。

    在医院里看着她痛苦崩溃，他心里和大哥一样的难受，但是他没有靠近的勇气，在他心里自己的哥哥也比任何人都更适合南飞雁。

    在知道父亲要设计大哥和陶晓的时候，大哥扯上他，他明知道后果还是顺着大哥的棋走。因为他同样的舍不得那个女人受到伤害，舍不得她难过，半点也不。

    无论多少年过去了，他都无法忘记那个笑着把笔记本递过来，对他说，‘我记得很详细，你好好看，不懂可以问我’的美丽女生。那是第一次有人没有任何目的不问他是谁的对他好，那样单纯的好。

    他杨光可以有无数个女人，但是能一直记住的也只有那么的一个，放在心里的也就那么一个，一个成为了他大嫂的女人。

    “老二。”

    “爸爸。”

    “最近发生不少事，你要盯紧了。叫人去查查司南绝想干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地对杨家出手？是不是非洲那边的事情牵连到了我们。”

    “以司南绝和唐讯的关系，应该是那边出了问题。不过我更加担心的是，上面那个人会不会推我们出来当替死鬼？”

    “很有可能啊。所以这段时间必须要小心。”杨霆也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如果上面那个人……”杨光瞄了一眼杨霆，虽然不明白自己父亲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这两人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一直都想要知道那个人是谁，但父亲似乎很保密。

    “那就拉着那个人一起死。”杨霆声音冷冷的，虽然当年那个人救了他，救了杨家，但是这些年，他也为那个人做了很多。再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知道了。”

    “你自己清楚怎么做就好。黑道势力一直都在老三手里，她这几年和陈竣走得很近，我总感觉这个人有什么问题，你暗中再调查一下。”

    “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军方也不是警方的人，至于会不会是别的势力派过来的，暂时查不到。不过，陈竣在媚儿身边也有好些年了，也没有什么动作，我们的人一直都盯着他。而且，最近媚儿不是看上了司南绝吗？”

    “司南绝是不可能会看上老三的。”杨霆虽然没有和司南绝打过交道，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一个男人的优秀与否，看他身边的女人就能清楚个大概。像杨远会看上南飞雁一样。

    杨霆从不否认，如果南飞雁没有残疾，她就是G市最配杨远的女人。

    杨光点点头，“嗯。”

    杨霆一双锐利的眼睛射过来，“杨添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也很意外，杨添怎么会是我的儿子？”杨光耸耸肩，很冤枉的样子。

    杨霆的眼睛微眯，“你不知道？”

    杨光大大方方的迎上杨霆探究的目光，“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

    “没什么打算。我和陶晓之间都没有意思。所以，杨添要么让陶晓自己养着，和过去一样，杨家给他们母子生活费，要么就把杨添带回杨家给你教育。”

    杨霆当然也知道陶晓喜欢的是杨远，要不当初也不会同意无名无份的带着儿子生活。但是杨远是不可能会和陶晓一起，因为杨远的眼里心里全是南飞雁。

    至于把孙子带在自己身边，杨霆从来没有想过。

    “就让陶晓自己带着吧。”

    “是。不过陶晓的情绪好像……好像有点不好。”

    杨霆毫不留情，“那是她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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