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索的老婆婆来投靠大儿子,媳妇拦在门外不让进,两口子打了起来。
光听这一句总结人人都要骂这恶媳妇,可恶媳妇也有委屈,我为什么会恶,难道就没有理由吗?
沈煦抱着一卷抽纸蹲在跟前,她连抽了几张纸擤完鼻涕后开始大倒苦水。
李姐女儿刚出生时,婆婆嫌是个女孩当即蹲在产房门口大哭起来,什么难听说什么,连断子绝孙都扯上来了。
李姐住院期间,婆婆送来发馊的饭给她,她逢人便哭着说这事,再加上产后抑郁,那段时间别人都说她要疯了。
出院后回了家,李姐要喂奶每天都会感觉饿,可丈夫一不在家,等到晚上九点她都吃不上一口热饭,她连连喊了五声娘,婆婆也不应。
后来终于爆发婆媳大战,婆婆一气之下回了老家,说什么我以后指不着你,我有小儿子还有闺女,我死了也不用你问事。
“我那段时间是怎么苦过来的,街坊邻居也看着呢!大雪天的,我抱着不到一岁的孩子去上班,在路上摔了几跤,孩子头都摔烂了,我再哭再心疼有什么用,在医院包扎好后还是得抱着去上班。我不上班光凭他那点工资,锅都揭不开。那时候那老婆子在哪?孩子她爸实在看不下去抱着孩子回老家让她带带,她怎么说的?!她坐在麻将桌上看都不看一眼就说没空,还嫌孩子他爸不知道心疼她这个当妈的。孩子大点他爸带着回老家,她偏心小孙子,又是打又是骂的,孩子回来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她这也是当奶奶的,她有脸让孩子喊她一句奶奶吗?!再苦再难我不也熬过来了,孩子现在上大学走了,我为什么不能享两年福,噢,这老妈子现在被小儿撵了闺女也不要,就要来找我了。我凭什么伺候她啊!人都是讲良心的,但凡她对我、对我孩子有过半分好,我也不能这么对她啊!年轻时说的话都被狗吃了,不指我就永远别来找我啊!”
李姐哭着说完,邻居们纷纷上来劝,有同仇敌忾的,有劝家和万事兴的,李姐骂骂咧咧地说这次一定要和孩子她爸离,去女儿上大学的地方租个房子,还能顺便照顾女儿。
邻居们劝了好一会也不见李姐有所动摇,最后沈煦把她拉进了家,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李姐这人属刀子嘴豆腐心,平时对他和四宝这两单身汉还算照顾,前两年幼儿园要进一批小玩具,李姐和院长关系不错,让他走沈煦这儿拿的货,沈煦小赚一笔后提了两箱奶送李姐家去,第二天李姐又回了他不少从内蒙带来的牛肉干。
事后何磊问他怎么会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沈煦大手一挥,邻居嘛,都是这样的,你帮帮我我照顾照顾你,关系融洽好相处。
四宝“呸”一声,“你干脆去竞选男妇女主任得了,这种事,你一个大老爷们,管得了吗?!”
事实证明,沈煦还真管得了。
饭桌上,沈煦煞有介事地提起前几天看见王叔也就是李姐的丈夫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一家环境不错的餐厅吃饭。
李姐瞬间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沈煦眉头紧皱,“其实吧,这事我真不该说,也就是吃个饭应该不会有什么,李姐你别多想。虽然这王叔是带编的老师,而且四十多岁人又长得精神,平时不少大姐们聊起来那对您可都是羡慕嫉妒恨的。谁有您这福气啊!王叔一不赌二不嫖,吸烟喝酒都不带沾的,年年评个先进教师,您这脸上多有光啊!婆婆的事那急不得,得慢慢磨,您一下就把人拦着不让进屋,那有理也变没理了,您说王叔能不跟您急吗?我帮你想想啊,这个嘛,其实也不难。这老太太老家不是有房子吗,当初说好给小儿子是没错,可那也是有条件的啊,噢,现在人不想伺候了,还想霸占房子,您就别怕撕破脸,挑明了话说,要么把老太太接回去,好好伺候着,要么那房子对半劈。他不同意?行啊,不同意你就说将来打官司。李姐,他真不想来接人你也不吃亏,这伺候个几年,几十万就到手了,王叔对你还没话说,这青青的嫁妆你就不愁了吧!话说回来,您要是真不想跟他过,离了也成。可您想清楚了,您这条件想再找个比王叔好的不容易吧,那个女的我看顶多三十五六岁,您那婆婆不是重男轻女吗,就让那女的住您辛辛苦苦挣钱买的房子,跟你的前夫给她生个大胖孙子。这老妈子岁数也大了,我看腿脚也不利索,正好让那女的伺候着,您也享清福了不是,不就是几十万嘛,咱们不图那个。哈哈……李姐,我这就是玩笑,逗您乐呢,说来说去人家不过就一起吃个饭,您看我说这么一大堆,可别想多啊!”
这边刚一吃完饭,李姐就冲回了家,沈煦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没打没吵没闹,也没再提离婚的事。
何磊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连连称赞,这男妇女主任做得真绝了。
四宝好奇地伸脑袋过来,“你真看见王哥跟个女的吃饭了?”
沈煦闭着眼睛直乐呵,“看见个鬼,不下重药,她哪能上当呢!”
晚上散步的时候,沈煦领着何磊去了学校的大操场,
“这是我平时锻炼的地儿,环境还不错吧,每天都有人打扫,穿皮鞋者一律不准入内。”
何磊陪着他溜了几圈,食消得差不多,他们坐在小凉亭里歇歇脚。
何磊说:“你很喜欢这里。”
沈煦瞧了瞧四周,“还行吧,早晚空气还好。”
何磊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操场,是说这个城市,你的家,和家附近的人、事、物,你都很喜欢。”
操场边上一排地灯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照着行人脚下的路。
沈煦:“当然,哪有人不喜欢家的啊!我在这十年了,太熟悉这里的一切,幼儿园、学校、超市、邻居大妈、市场大爷,还有四宝,四宝的姐姐们。这里,就是我第二个家,甚至想把它当成一辈子的家。”他转过头看向黑暗中何磊模糊的脸庞,“何磊,我暂时,不想改变什么。”
静默流转在他们周围,散步的人们围着操场转了一圈又一圈,几个中学生模样的人在双杠上欢笑嬉闹。
三十岁的沈煦只谈过一次恋爱,在和何磊相处时,他总想吸取和万辰在一起的教训,改变方法,兴许这样,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他把他的想法和立场早点告诉何磊,不要像当年那样下了错误的判断,导致后来的一再纠缠。
一点点爱上何磊,才一点点发现,他对爱情究竟有多恐惧。
恐惧自己走错一步,做错一点,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始终,他无法彻底摆脱万辰这场恶梦。
到最后,连爱人的资格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