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陈孔璋,乃是汉末着名的文学家、诗人,位列“建安七子”之一。他一生创作了数百首诗赋作品,可惜大多散佚,流传下来的并不多,而且最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恰恰不是诗赋类文学作品,而是应用文《为袁绍檄豫州文》——也就是帮袁绍咒骂曹操的檄文。
所以陈琳这一站起来,是勋就不自禁地有点肝儿颤。话说这时代的文学家他并不是没有见到过,曹操且先不论,孔融同样也是“建安七子”之一。但是如前所述,他在曹操、孔融面前可以装孙子,终究那两位与他是君臣关系,君主不强生把他抬强喽,那叫谄媚,君主挺强假装自己比之还差上一点儿,那叫政治智慧。可是如今他跑邺城来见袁绍,理论上跟陈琳是平起平坐啊,可不能轻易地在陈琳面前认怂,那样不但丢了自己的脸,还同时丢了兖州的脸啊。
好在陈琳在冀州,这是个人就知道,是勋来之前不会毫无防备。所以当陈琳开口问“可有佳作相赐吗”,是勋赶紧还礼,答道:“虽是盛会,奈何诸君皆以国事相问,勋安得而有诗兴?”没人谈风月啊,这诗兴可从哪儿找去?
当然啦,诗歌并非仅从风月而起,而且就包括陈琳在内的“建安七子”,他们很重要一项共同特点就是感时伤世,哀叹民生,而绝少无病呻吟之作。但是诗歌是讲激情的,谈论国事是要靠理性的,这儿刚论完国事,满脑子的逻辑,怎么可能做得出诗来?逻辑性可是诗歌的大敌啊。
陈琳是真正的诗人,所以他知道作诗的艰难,更知道命题作诗的无趣。因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忙道:“无妨。琳亦欲赏君之旧作——即先以旧作一首为敬。”说着话,把杯中酒一气干尽。仰起头来,曼声长吟道:
“高会时不娱,羁客难为心。殷怀从中发,悲感激清音。投觞罢欢坐,逍遥步长林。萧萧山谷风,黯黯天路阴。惆怅忘旋反,歔欷涕沾襟。”
其诗吟罢。冀州群臣莫不抚掌称善,其中好几个不怎么厚道的,就一起拿眼角的余光来瞟是勋,心说怎么样。你有什么佳作,可能压过我家陈孔璋去吗?
陈琳的诗,是勋就光记得一首最着名的《饮马长城窟行》了,对于他刚才吟的那首,似有印象又似无印象。但是诗中含义他还是能够听得明白的。开篇说“高会时不娱”,正好切合此时的环境氛围,接着说“羁客难为心”,自称“羁客”也就是旅人,这是有怀乡之思了。陈琳的故乡在哪儿。是在徐州的广陵郡啊,难道这小子想利用这首诗,再把话头重新引回到徐州问题上来吗?
“羁客”,思乡……是勋不禁又想起了离开徐州前,陈登跟自己说过的话。当时陈登说啦,宏辅你必须尽量展现自己的才华,真正地名震当场,才能保证袁绍跟他的谋臣们不敢轻易动你。可是说到政治问题,总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即便你再巧舌如簧,也是很难说服别人的。要想使冀州众人哑口无言,只能拿出你的文学才能来,用诗赋来震一震他们。你有信心吗?
是勋当时就想啊,要说突然间给自己出题,让自己做诗,那真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要是预先有了准备了,到时候放肆地抄袭呢,别说陈琳在那儿,就算陶渊明在也难不倒我呀。所以他一路上早就设想了种种的可能性,预备下了好几篇诗赋以供选择啦。正巧陈琳这首诗中隐含思乡之意,于是是勋不禁在心中暗笑——正中老子下怀,你等着,重磅炸弹这就要扔出来了!
当下轻捋颔下那几根才长出来的短毛,面色微微一沉:“好一句‘羁客难为心’,孔璋先生在冀州为羁客,勋又何其不然?因思昔日自乐浪别亲返乡,继而辞别乡梓,南迁徐州,再远离宗族,西仕兖州,其间种种别离伤痛,正难以言表也。因而曾作一赋,便此芹献于大方之家了。”
陈琳一愣,心说我不过吟了首短诗,你倒想起诵赋来了,这明显是想压过我一头去啊。我曾经听人从青州而来,背过你几首诗,倒是不清楚你还会作赋,好啊好啊,那今天正好开开眼界,听听你肚子里是不是真有好货——“琳洗耳恭听。”
于是是勋有样学样,一口把杯中酒给干掉了,放下耳杯,手摇折扇,环顾在场众人,大声诵道:“黯然*者,唯别而已矣~~”
赋是一种介乎于诗和文之间的非常蛋疼的文体,脱胎于楚辞,讲究骈四俪六、层层铺排,还必须得压韵,创作难度非常之大。跟一般诗歌比起来,赋更加细腻,更加深涩,篇幅也更长,甚至长得离谱。这玩意儿别说写了,就连背都能把人给逼疯喽。
两汉是赋的鼎盛时期,司马相如有《子虚赋》、《大人赋》、《上林赋》、《长门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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