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远,给爷爷泡杯茶。”庄玲玲给容远眨眨眼。
容远过去泡茶,当然给季允晟泡了,总归得给玲玲也来一杯,算了,索性大家一人一杯,一起坐下好了。
季允晟手里捧着搪瓷茶杯,上头还有“华国民航江城局安全奖”的字样。
“玲玲,你倒是说说,想要探讨什么?”
“李清照和辛弃疾两位,哪一位是豪放派,哪一位是婉约派?”
这算是问题?不是早有定义?他笑着说:“自然是辛幼安是豪放派,李易安是婉约派。”
“辛幼安的‘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是个什么意思?”
季允晟笑着说:“他被弹劾去职,眼看国事日非,他却无能为力,心中烦闷,不得排遣,千言万语,终究不过一句‘天凉好个秋!’”
“也就是牢骚一大堆,最后屁都没放。”庄玲玲这么说,坐在她身边的容远轻轻踢了她一脚。
庄玲玲瞪他,容远:“别太粗俗了。”
“这一声‘天凉好个秋!’看似未言,却道尽悲凉。”季允晟何尝不是如此,此刻回望年少之时,当时的离愁别绪,在后来漫长岁月里,才知那不过是少年强说愁,今日不言,心上却早已千疮百孔。
庄玲玲又说:“那我们来聊聊易安的词‘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这又是什么个意思?”
这?这首词很有名,也很好回答,但是在小辈面前,叫他怎么回答?
小辈却张口就来:“夏天傍晚,一阵风雨,一洗白天的酷热,弹个曲,化个妆,穿上情趣睡衣,勾搭着老公:‘席子好凉爽,死鬼还不快过来!’”
容远涨红着脸捂住庄玲玲的嘴:“你在说什么啊?”
别说容远涨红了脸,就是诸蕴佳和熊海健也是脸涨得通红,当然两位长辈也是一样,大约只有庄玲玲一个厚脸皮神色如常。
庄玲玲一把拉开容远的手,理直气壮:“干嘛?干嘛?我这不是讨论诗词吗?这真是李清照写的,我解释的意思,绝对道出了精髓。”
容远生气:“可你这?”
庄玲玲一把扣住他的手:“我这怎么了,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号称婉约的词人有奔放烂漫的时候,号称豪放的词人,也有婉约,无法言说的悲凉之时。”
“那你也不能这么说啊!”容远气急,侧过头不理她。
庄玲玲推了推他:“你有没有发现,爷爷和奶奶现在是什么状况?”
“什么状况?”容远没好气。
庄玲玲戳着他的脑袋:“国家开放,爷爷回来了,奶奶还活着,他们都是单身。明明只要拍拍床,说一声;‘洗洗睡了!’他们非要悲秋伤月来一句;‘天凉好个秋!’这难道不是另外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你还把这种无谓的纠结学了个十成,明明只要跟我说一声‘喜欢’我就跟你牵手了,你仔细想想自己七拐八弯,搞出了多少事?浪费了多少大好时光?”
容远想着自己欲语还休的日子,气得站起来:“庄玲玲,你个混蛋!”
季允晟总算是领教了庄玲玲的……,怎么说呢?说她没文化吧?诗词信手拈来,说她有文化吧?这简直了,说出来的话太直白,甚至粗俗。
“爷爷是不是觉得我有文化没底蕴?”
又是一针见血。
“树没有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庄玲玲站起来,拍了拍季爷爷的肩,“要脸的人,没得女朋友。你想想清楚,还要不要现在乘车回到那个空虚寂寞冷的招待所?”
季允晟:???
庄玲玲拉着容远:“傻乎乎地呆在这里干嘛?不跟我出去逛逛,谈个情,说个爱?含蓄表达的人,三十年没得老婆,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还不出去跟我好好表白一番?”
壮壮立马站起来,拉着诸蕴佳:“蕴佳,我请你喝汽水去。”
熊海健先带着诸蕴佳出门,容远牵着庄玲玲的手,跨出门。庄玲玲陡然想起一件事,转身进来,看着相对无言,心有千千结的两个人。
“我说季爷爷!”庄玲玲返回让两人目光全部对着她。
季允晟在她面前都没法摆出长辈的样儿了,却不得不摆出那副严肃的表情:“什么事?”
庄玲玲对着他挤眉弄眼:“奶奶她绛绡缕薄没有,不过刚刚做了一件旗袍,没机会穿,你懂的!”
季允晟实在没办法维持严肃的表情,许清璇恼羞成怒将这个死孩子推出去:“给我滚出去!”
“奶奶,奶奶!别啊!”
看着关上的门,庄玲玲伸手勾住容远的胳膊:“少年,走!”
“干什么去?”
“请你对象喝汽水。”
听见外头小混球没脸没皮的话,对着眼前这个已经三十多年未见的男人,包裹住心底的那一层层的纱全部被小混球给扯了,对眼前的人,那些年的情意,以为早就褪去了年轻时候的颜色,其实不过是被自己封存之后珍藏了起来,再次展开来,依然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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