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疲惫不堪,一回国我就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韩生因为陪我去了趟墨尔本,误了不少事,回冀城后就去了公司,我一觉醒来他也没回来。
十一月份,冀城的秋天已经走到尽头,墙根的木芙蓉已经谢了,冀城冬天是不下雪的,但湿冷得历害,寒风能顺着衣服钻进骨头缝里,寸寸刮骨,此时晚间的风,已经有了入冬的端倪。
窗户被一只手推上,隔绝屋外涌进的寒风,一个熟悉的怀抱拢住了我,韩生回来了,但他身上却多了股若有若无的女人香水味。
我不喜欢,于是在他吻我耳廓的时候,我从他怀里挣开。
韩生察觉到什么,抬起袖子嗅了嗅,皱眉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我裹了条披肩下了楼。夜已经很深了,阿姨做完饭就回家了,见我没醒,她大概也不敢吵我,饭还温在厨房。
我把饭菜热好,韩生也洗好下楼了,他看我从厨房出来吓了一跳,连忙进厨房检查了一遍,见煤气什么都关好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的担心并不无道理,以前有一次我在国外做实验,药物遇上明火产生化学反应产生了有毒气体,我差点就死在了实验室,从那时候开始,韩生就不怎么让我进实验室了,更不让我接触与火有关的东西,就连烟都不让我抽了。
所幸,我并不热爱做饭,不接触也就不接触,但不让我抽烟确时让我难受了好一阵子,我那烟其实是药,我本来就记性不好,戒了烟后,我的记性就更不好了。
吃了饭,韩生切了水果,我和他靠在沙发上看电视,韩生选了一部国际大片放映,看着电影里代表正义的主角和恶势力搏斗最终光明终于战胜黑暗的结局,我没忍住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韩生偏头看我,面露困惑。
我说:“挺感人的。”
韩生皱了皱眉。
我没管他,裹紧披肩起身上了楼。
温热的水顺着脸颊淌下,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表情,迷茫又冷漠。
原本因为韩生的救命之恩,我对他心怀感激,他把我从地头蛇手里救出来后,我对他更是死心塌地。
上学期间,有不少男生追求我,我都婉拒了,因为我的心里装着韩生,纵使他几个月都不会来找我一次,我想着我的身体和命都是他的,我没有自由的权力。我偶尔也会任性,精心打扮出去和男同学出去吃饭,可韩生并不知道,我精心打扮只是为了他。
我自欺欺人地骗了自己好几年后,发现韩生和当初那个地头蛇来往甚密,两人似乎还是称兄道弟的关系,就连韩生公司的货源,有一部分也是地头蛇给搭的线。
这世上有种手段叫做“苦肉计”。
想要控制一个人,先要拿捏她的心,韩生用两次救命之恩,将我的身心牢牢拿捏在手里。
后来我去当商业间谍,在一堆糟老头里左右逢源,不择手段窃取商业机密,无数次觉得自己恶心,可一想起当年韩生满身是血将我从地头蛇带出来的时候,我就忍下了恶心。
我洗完澡出去,韩生也上来了,大半夜的,他竟然还有事忙,见我出来他合上电脑放在床头上,然后抬头看向我。
我走了过去,贴近他,顺从将唇贴了过去。
韩生想要我,刚才回来的时候,他就将这种渴望表达了很明确了。
可这次韩生却握住我的手,将我的身子推开,说:“先把头发吹干。”
“不。”我将他推倒,“你不是更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他喜欢我在床上大汗淋漓的模样,喜欢用手指卷着我的湿发,一遍又一遍的失控。
韩生终究没让我有进一步的举动,他从小在黑白边缘游走,力量不是我能抗衡的,他把我从他的身上拎了下来,起身去取了电吹风,坐在床边朝我招了招手,说:“过来。”
韩生对我越好,我内心就越惶恐,他上次给我吹头发的时候,还是在我回冀城之前,那天夜里,他替我吹干了头发,又让我纵情的汗一遍遍濡湿头发。次日我醒来,韩生已经离开了,床头留下了一份长航的资料。
韩生以HAN的身份,让我回冀城蛰伏在他身边,窃取长航的机密,伺机将韩生搞下台。
我可以为了HAN对任何人下手,但是韩生不行,我对他是愧疚的。
更何况,我从踏进长航那一刻起,我就知道HAN是韩生,韩生就是HAN。
我可以期待HAN爱我,却不敢期待韩生爱我,韩生恨我,更恨当年权势滔天的席家让他和母亲阴阳两隔。
我认出了韩生,但他并不知道,我暗中将萧氏搅得天翻地覆,看着曾经害我和妈妈进疗养院的萧老头死在医院后,将辞职信连同萧朗觊觎已久的靶向药数据交给了韩生,对他说:“HAN,放我走吧。”
我至今记得当初韩生错愕的深情,心想他真傻,他两次救我的时候,我都是清醒的。我就算记忆再不好,又怎么会忘记一双爱人的眼睛?
可是韩生为什么偏偏就是HAN呢?
韩生失了耐性,将我扯过去将我的头按到他的腿上,我感受着他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吹风机卷起的热浪钻入我的头皮,烫得我有点疼。
韩生的手法真的不算太好,他大概从小到大都没怎么伺候过女人,都不知道吹头发前要先试试风的温度。
我想埋汰他,但想想还是算了,任由他把我的头发翻来覆去折腾干后,等他下一步的动作。
“睡吧。”韩生却只是将我拥入怀里,在我额间烙下一个略带凉意的吻。
我很意外。
他看着我说:“姜息,你还有我,不是一个人。”
我心尖一颤,心想韩生大概在墨尔本是认出了姑姑,还想通了一些事,不过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HAN。”我叫他。
韩生箍着我的手臂骤然收紧,片刻后,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嗯。”
我阖了阖眸,说:“不要对我好。”
不然我会舍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