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喃呆了足足五秒,才在巨大的震惊里回过神。她蓦地扭头看向靳一。
在她睫间映着,靳一的身影停顿。
也就一两秒的时间。
面前的小姑娘明显激动起来,眼睛乌黑晶亮,脸颊透红,连搁在桌上的两只小白爪都攥得紧紧的。要不是那双眼睛明亮灿烂地透着喜悦,像忍不住要扑上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那靳一可能都要以为她是想打他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垂眸忍笑。
“你怎么还不上去呀。”盛喃回过神,小声催促他。
“上去?”
“对啊,老栾喊你上去做经验分享嘛。”盛喃忍不住激动,那些纷纷围聚过来的目光又让她不好意思大声或明显,就只偷偷伸手推着戳他离她最近的胳膊肘。
“真要我上去?”
“当然了!这么荣耀的事情!”盛喃微微仰头,开心又骄傲,好像年级第一是她拿到的一样。
“…好。”
他这才起身,走出座位,沿过道向讲台走去。
全班的目光跟着他移动。
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交织在这些目光里,最多的大概就是怀疑和不可置信——
要不是安乔的高三月考都是随机摘录题库,要不是11班除了这人以外肯定连一个考过700的都没有,那他们一定已经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抄了别人或者提前知道了正确答案。
不然,这怎么可能?
靳一走上讲台,转身,面向全班。
和他第一次返校在台上做自我介绍时候一模一样,这人清隽的眉眼间就差明晃晃地刻上倦怠和敷衍,全身上下也都散发他特有的那种“我表现得很礼貌但我眼里看不见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拽劲儿。
那双漆黑眸子没情绪地睥睨全班三秒,往身侧一转:“分享什么经验。”
老栾此时慈父般的胸怀宽广、脾气友善:“都可以,你想分享什么样的就分享什么样的,随便说几句也行。”
靳一继续没表情地看他。
老栾嘴角抽了抽,只能尝试着给出方向:“比如,各科的复习经验?”
靳一:“我不复习。”
老栾:“……”
笑容僵住之后又复原,老栾循循善诱:“那就分享一下学习过程中的经验?”
靳一:“我不学——”
“那、就、考、试、经、验,”老栾咬着牙,当场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怎么样在考试里发挥出正常水平,这个经验你总有吧?”
靳一半耷着眼睫,点头,转回去:“考试时多带两支备用笔。以及最需要注意的。”
老栾竖起耳朵。
靳一慢悠悠接上后半句:“不要睡过去。”
“……”老栾和全班:“?”
在那些呆滞的目光下,靳一懒洋洋朝教室略一躬身,迈开长腿往回走去。
讲台上老栾差点岔气:“这就完了?”
“嗯,我最宝贵的考试经验。”靳一头也不回,懒着话声堵回去。
“……”
老栾面无表情,捏紧了拳。
到底还是靠他慈父般的胸襟又忍下去了。
于是一场本该充满荣誉感的年级第一学习经验分享,在某人的敷衍下,就这样不了了之。
但这也丝毫没有耽误全班激动难已的情绪。
整个周二上午的时间,盛喃都感觉自己被全班热烈的目光紧紧包裹着。明明她只是被殃及的程度都感到各种不自在,偏偏最受瞩目的正主完全如常,视全班或明或暗的目光如无物也就算了,上下课时候都是该趴趴,该睡睡,毫无半点身为年级第一应有的自觉和偶像包袱。
可惜班里同学碍于上周亲眼见过某人的凶威,没一个敢贸然打扰他的,但任课老师们却不了解。
除了二三节课的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分别在一上课时,就惊奇地表示了“咱班竟然还能出这么离谱的年级第一快站起来让老师好好看看”的相近意思外,连教物理的高三年级内年纪最大的老秦头都趁着第三节课刚下课的时间,特意跑来11班的教室。
名义上说是来给课代表卷子,实质上老秦头还是没忍住拎着单独的一张物理满分卷,操着方言拉着物理课代表问:“你们班哪一过同学叫靳一?”
“……”
三遍“师长的慰问”折腾下来,盛喃明显察觉到靳一的情绪已经达到冷淡到冷漠的边界点了。
好在第四节是体育课。
老秦头一走,靳一不胜其扰,第一时间从座位起身:“我先下去了。”他低声对盛喃说。
盛喃正给前排的丁小君讲英语题,闻言点头:“好。”
靳一:“你记得带数学笔记和错题集。”
“嗯,”盛喃应到一半,犹豫了下,“你这节体育课还给我讲知识点吗?”
靳一停下,回身:“不然?”
盛喃微微脸红:“就是,感觉以后应该很多成绩很好的同学也会想请教你了,我一个人不好挥霍你时间太多。而且,我这个成绩让年级第一来辅导,是不是也太大材小用了一点?”
“……”
头顶突然没了声音。
盛喃心里嘀咕着他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偷偷仰脸,却发现那人眸子黢黑,气压低低的,正一眼不眨地盯着她——那眼神看得她浑身一凉。
盛喃本能往墙根怂了一点点:“我……”
“你刚刚叫我什么?”靳一问。
盛喃懵了下,努力搜过脑海回忆自己方才的话:“你?我好像刚刚没叫你吧?”
“你可以不用称呼,用名字或者其他随便什么称呼也都可以,但是不要用第一或年级第一来称呼我。”靳一难得在什么事情上表现出这样异样的绝对。
盛喃很茫然,但是顺着他点头:“好。”
靳一眼神微弛,他正要说什么。
眼皮子底下的小姑娘嬉笑了下:“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以后叫你大拽比,你不能记仇。”
靳一无奈:“嗯,随便你。”
盛喃意外他这么好说话,然后想起什么,眼瞳更黑得晶亮俏皮了:“那,我叫你‘一一’也可以吗?”
“?”
在大拽比再次威压下来的目光里,盛喃很识时务地退回去:“我开玩笑的。”
靳一不太自然地勾回视线:“还有你刚刚说的,不用想那么多。除了你我不会辅导别人。”
盛喃微怔:“为什么?”
“因为懒得。”靳一轻嗤,“你以为我对谁都有那么好的耐性么。”
“?”橘猫憋住。
“所以我的时间是你一个人的,随便你挥霍。”
“…哦。”橘猫慢慢低回头,耳垂红了。
“而且,”头顶那个低低懒懒的嗓音突然很欠很熟悉地笑了下,“大材小用?算不上。就你那个数理基础,换别人来教早就投降跑路了。”
“……?”
盛喃回神,气恼地仰起脖子要跟他一争短长,结果发现大拽比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唯有那懒散还拽的嗓音拖在后面——
“记得早点到,我们笨橘先飞。”
“?”盛喃气得磨牙:“靳!一!”
“……”
有人无声笑了,背身挥了挥手,转出门外。
盛喃气鼓鼓地转回来,就对上丁小君和后排几个同学惊望着她的表情。
盛喃回神,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声音太大了,吓到你们了吗?”
“没,没有。”丁小君摇头。
她前桌,最近表现良好的黄逸晨苦笑着,有点心理阴影地看了教室后门一眼才转回来:“声音不大,是名字吓人,咱班也就你敢这么个语气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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