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两人的轨迹

林小子！你回国了吗？”

    是犹大。

    “是，我回来了。”何齐天睡意正浓，而且心理对这群巫师的提防感觉早就被马乔里摧毁的一干二净。他似乎不是很忌惮这个神秘的中国人了。

    “哈哈哈，看来马乔里给你补的课还是很有效的，你至少没那么害怕了，这就是好事，你先休息几天，我过几天回国了会来找你。”锋龙在电话里关心道，他的话语间似乎还夹杂着液体泼到墙面上的声音，而猎猎的风声，鬼知道那边正在发生了什么。

    “嗯……嗯？马乔里是你找来的？”何齐天打了个激灵，睡意消退的一干二净。

    “当然了，你不是……靠！滚！没看到老子打电话呢？”话筒里犹大的声音忽然换了种语气，似乎他还要和别的什么人讲话，接着电话那头还传来了水管喷水的声音，“抱歉啊，这边有人太腻歪了，嘿嘿嘿……”犹大的声音透漏着说不出的猥琐，何齐天顿时心领神会，脸颊变得通红。

    “不说了，等我回国就来找你，你等下把地址发给我啊。”犹大补充道。

    其实这个男人也不神秘，交流了几次之后还觉得他挺有趣的，不像一开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时那么让何齐天紧张了。马乔里也说过，这个犹大——不，其实他的圆桌名就是他的真名，他叫做锋龙——的名声其实不错，在那群圆桌议员中和加拉哈德一样，属于口碑名列前茅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想到这里，何齐天答应了一声：“嗯，那我先睡了。”

    “等等，你想不想听个故事？”锋龙忽然问。

    “什么故事？”何齐天一愣。

    “嗯，有关于你之后要做的事情的由来……”锋龙轻笑。

    “不可能！这种要求根本闻所未闻！我们怎么可能凭一个雇佣兵的说辞，就相信这么可笑的危机？还要我们共同应对？如今的世界有什么样的危机需要我们联手的？”沉静的会议室里传出一个男人愤懑的抱怨声。他的话语中透漏着对自己的绝对自信，可是在加拉哈德看来，这种自信愚昧而且固执。

    十二名身着黑袍的人整齐地围坐在一张黑色的圆桌旁，圆桌上刻画着拔剑出鞘的魁梧骑士，身姿英勇而无畏，骑士们长剑皆出鞘紧握在手，严正以待地包围着圆桌的中心：一条红色的巨龙和一条白色的巨龙正纠缠在一起，双方疯狂撕咬，白龙眼中满是疯狂，而红龙的身边簇拥着无数手持武器的英勇骑士。

    每名身着黑袍的人背后的暗处都站着一名模糊不清的人影，如果不仔细去辨别就根本发现不了，但是当黑袍人有任何轻微的动作，这些人影都会立刻会意上前，完成他们主人的要求。

    “这不是要求。这是命令。”一名黑袍人掀开斗篷，露出自己的脸。一张银色的面具包裹着了他的整个脸，面具上全是斑驳的银色的刻文。他的声音像他的面具一样冰冷，不由得让抱怨的男子的声音低沉了三分，然而抱怨者很快又反驳道：“这里全是圆桌议会的议员，除了议会长，没有人有权力对其他人下令，你最好不要忘记这一点，加拉哈德！”

    “自时间推算，亚瑟王是在5天之前离开阿瓦隆的，而这5天，圆桌议会在世界各地的观察哨和情报组织接到的类似神秘事件发生率提高了百分之五百。甚至在三天之前你们不是还接到了对早已灭绝的大型幻想种的目击报告，听说还派出了专门的猎杀和善后小组。现在你们却又否认神正在复活。愚蠢。”加拉哈德冷冷说道。

    抱怨的男人愤怒地掀开自己的斗篷，露出一张刚毅而英俊的脸庞，这是一张不加修饰就能迷倒无数情窦初开的少女的脸，而那不多不少的年岁又为这张脸添上了不少成熟的韵味。而此时男人一副慷慨陈词的模样，眼中却全是愤怒的业火：“加拉哈德！你在侮辱同为圆桌成员的我！”

    四周的圆桌议员全都将脸隐藏在斗篷下，没人知道他们现在在想什么，会议室中除了男人的咆哮，就是死一般的寂静。加拉哈德面具下的眼睛眨了眨，但是没人能看到这个细微的动作，他说道：“我负责陈述事实，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选项。我没有荣誉，也没有立场，但是神复活对我没有好处。我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情。”如果不是中间隔着一张宽大的圆桌，如果这不是在神圣的圆桌会议现场，男人一定要一跃而起，用骑士的方式来解决眼前这个人，可是现在没有那么多如果。所以男人只是悻悻坐下，任何人都能看到他眼中压抑的怒火。

    加拉哈德将脸转向圆桌的首座。虽然圆桌之上没有上下之分，任何人在圆桌上都是平等的，这也是亚瑟王最初组建圆桌骑士团的用意。虽然骑士中有君臣之分，但是在圆桌旁却没有高低的差别。但是如今能够坐到圆桌旁边的哪个又不是位高权重可以在一放呼风唤雨的人物呢？高低的差别在没有坐到圆桌旁边时就已经分出了高下，圆桌的平等，也仅仅是上位者的平等罢了。而圆桌所有的议员之中，有一个人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他的黑袍上绣满了华丽的金线，在苍白的灯光下，他好像披着一席闪烁的星辰。而此时所有的圆桌议员都在盯着这个人。

    他似乎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颤抖着伸出一只干枯斑驳的手，揭开自己的斗篷。斗篷下是一丛浓密的白色胡须。这是第一个看到他的人的映像。因为他的胡须实在太长，而他又实在太过于苍老，以至于让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反而是胡子。这是一个慈祥的老者，眼球深陷，透露着睿智的光芒。没有人知道他今年多少岁了，在场的人只知道，这位就是圆桌议会无可争议的议会长，圆桌骑士们的灯塔，从历史长河中继承了“梅林”称号的人。传说每一代的梅林都由上一代的梅林选拔，而每一代的梅林都是寿命超过百岁的长者，当这一代的魔法师们都已经忘记了他年轻时的荣光时，他就能褪去年轻时的荣光，代表着上一代的智慧领导圆桌议会。所以每一代的圆桌议会都不知道在任梅林的过去。但是毫无疑问的，每一代的梅林都是充满着智慧的领导者。

    梅林对着暴怒的男子做出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激动，接着说道：“关于加拉哈德提供的报告，绝不是空穴来风。在场的各位虽然和那位锋龙的关系都不太好，但是他并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这点我很了解，而且他手上掌握着中国古老的神秘学知识。我们手中并没有那么古老的神秘学记载，所以他很可能掌握着我们所不了解的知识。如果关于神灵的复活也是其中之一，那么我们就应当予以重视。”男子惶恐地低头，他们是充满着荣誉和誓约的一群人。而对于圆桌的誓约让他必须对眼前这个老者抱有莫大的尊重。

    “而加拉哈德先生，他的心直口快我们大家也是理解的，虽然有时候他说话不给人留情面，但是无疑他也是我们这些人之中最能看得清时弊利害的。如果这次他都无条件的站队锋龙阁下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他看清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梅林的话语没有说完却被另一个人接过话头，这个人说完了梅林没有说完的下半句话，众人又将视线转过去。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梅林说话时接过话茬的，而这个人却可以。他也揭下斗篷，露出一张鹰的脸庞。很少有人见过如此坚毅的眼神，他整个人更像是一只扑击的雄鹰，被他的目光所注视都会有一种被猎手盯上的错觉。除了梅林与加拉哈德，众人皆微微颔首，表现对此人的尊敬。

    “是的，兰斯洛特阁下。”原本暴怒的男人带着惶恐的语气说道。圆桌是一个错综复杂的集团，除了圆桌本身的誓约，圆桌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本身的身份。而能够继承湖上骑士兰斯洛特之名的魔法师本身就是对其势力的一种变相肯定。兰斯洛特在传说中不仅是武技冠绝圆桌，更是最后导致了内战的导火索。所以每届兰斯洛特都必然是圆桌之中最有权势之人，兰斯洛特之名不仅是实力的象征，更是对身处这个位置的人的一种警示。其他议员必然会将更多的目光投向这个位置的人，因为这个位置的人是最有能力可能颠覆圆桌的人。

    而这一届的兰斯洛特是最为特殊的。因为这个老者是唯一一个以骑士身份加入圆桌议会的成员。自骑士团解散之后，圆桌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处于破碎状态，直到16世纪魔法师们再次重组圆桌，然而他们已经找不到在古代十分活跃的骑士们，这些在古代担任先知和引路人身份的魔法师无奈只能改组圆桌，将骑士团改为议会，成员也由各色骑士变为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当代有杰出贡献或者享有盛名的魔法师。

    而这一届的兰斯洛特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骑士。秉持古老戒律，贯彻骑士信条，保持着自中世界便传承下来的荣光，终于在近代再次焕发生机，在他的手中，原本衰落的家族快速崛起，就像亚瑟王拔起石中剑一般，一切都是如此水到渠成。而他也在第一时间向圆桌议会发出了申请，作为最后一个骑士家族的代表继承了完美骑士兰斯洛特之名。在议会之中，他如老树一般顽固，也如山峰一般坚韧。所以魔法师们没法不尊重他。魔法师本来就应该是骑士身后的指引者，辅助者，魔法师们负责讲述预言，而负责实现预言的则是这些曾经骑着名驹，身披华丽盔甲的骑士。这本身就是一种超越了血誓和盟约的联系。魔法师是世界的背面，代表着这个世界的神秘，而神秘是不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所以才需要骑士作为代行者。

    每个现代魔法师都会培养一个代行者，代为出面处理世俗的事务，打理家族事务，这也是对古代骑士和魔法师关系的一种模仿。然而兰斯洛特并非代行者，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骑士。传说这个老者在年轻时，曾行走世界各地，身着家传的盔甲，手持古代传下的受到祝福的利刃，倒在他剑下的血族，幻想种不计其数。那时候他还是个英俊的金发青年，长剑落下取走的不仅仅是恶魔的性命，还有无数少女的芳心。而在他步入中年之后，他却又像一只猎鹰，世俗家业在他的经营下越加膨胀，终于成为英国幕后的巨头之一，他拉枯摧朽般的摧毁一个又一个挡在路上的对手，那个时期他就像个市侩狡猾的狐狸，不择手段地壮大自己的家族。而现在他已经老去，曾经被无数少女迷恋的俊朗外表渐渐褪去，反而更多的是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曾经像座完美的雕塑，而现在则像一只展开羽翼的大鹏，而在他的翅膀护持下，是他那庞大的家族和这个新组建的圆桌。

    “我同意锋龙阁下的提议，即使他现在不在场，但是我们无条件支持他。从整个计划来看，并没有什么违背常理或者奇怪的地方。”圆桌之中另一个议员也说道，同时他也掀开了斗篷，这是一个年轻的中东人。

    “伊本·海扬！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小家族联合集团表忠心和站队的场合！这里是圆桌议会！”男人的矛头转向了刚刚说话的中东人。与兰斯洛特对抗绝对是不明智的，但是伊本·海扬作为连圆桌骑士名衔都无法继承的新圆桌成员，无论是实力还是话语权都远不及兰斯洛特。

    现任圆桌议会算上正式议员和名誉议员一共14席，去除每任议会长梅林，和永远空余的“亚瑟”席位之外，实际的议员数量为12席，而这届席位之中还有两名名誉议员，所以现任圆桌只有10任正式成员，而其中6任被6个极为庞大的魔法师家族独占，这六个席位以世袭的方式在家族中传承，除非家道中途衰落，否则这几个家族就是圆桌的常驻成员。而还有4个自由席位则被赋予了当代在某个方面极为出色的魔法师。比如“伊本·海扬”就是继承了中东炼金术创始人伊本·海扬之名的当代极为杰出的炼金术师。但是他们的世俗和魔法界势力都无法与那些古老而悠久的魔法家族相比，所以他们往往由数个规模略小的家族共同支持。

    “先生，我们无意与任何圆桌其他议员对抗。但是我们支持锋龙阁下，这是我们所有家族的意思。这是当初我们定下的誓约，绝对不可违背，不可打破。”伊本海扬无视了男人的怒吼，只是默默解释道。

    男人无法再说什么，当伊本海扬说出誓约二字的时候，这件事就算是被定死了，这里不是虚伪做作的世俗世界，在魔法界每一个誓言和誓约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和必须遵守的必要性。

    男人只好转头看向圆桌上的其他人，希望从其他的地方听到反对的声音。然而不知是否是兰斯洛特的表态，其他人都默默不做声，一时间圆桌上都有些沉默。

    “那么……表决开始吧。同意锋龙阁下的计划的人，请出示徽章。”梅林打破僵局道，同时他把一枚精致的金色花瓣徽记朝面前一推。男人有些震惊，这意味着梅林已经不顾立场明显地支持锋龙了。话音一落，兰斯洛特冷哼一声，把一枚徽记朝前一推。这枚徽记由两条纠缠在一起的巨龙组成，红色的巨龙和白色的巨龙战斗在一起，和圆桌上的图案有些相似之处。

    “不用以前的四翼苍鹰徽记了吗？”梅林笑道。

    “那是从前，现在我已经正式成为圆桌骑士团的一员，四翼苍鹰已经是过去，我的目标是那条红色的龙。”兰斯洛特指了指桌上的红色巨龙。

    梅林低垂的眉毛向上抬了抬，这个动作好像花费了他不少力气，他吃力地说道：“做出抛弃纹章这种事情，真的还算是你的骑士道吗？骑士中的王者永远是，也只能是那位亚瑟王，他是未来之王，也是永恒的王。你没法取代他。”

    兰斯洛特端正了自己的表情，他严肃地补充道：“即使是亚瑟王，也曾因为自己的违背骑士道的不道德的行为失去了王选之剑，然而最后他却得到了斩钢剑作为武器。那么我舍弃掉自己的骑士纹章也只是为了更大的晋升罢了。圆桌必须要有一个领袖，真正的领袖，这个领袖只能是骑士。”

    话音落下，圆桌周围的议员们顿时安静下来。兰斯洛特几乎是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和欲望，将自己的计划都摆在了明面上。但是兰斯洛特是最后的骑士，如果梅林都没有指责或反对他的言论，那么作为“魔法师”身份位列圆桌的他们，则更没有资格了。

    “还是回到正题吧，你们刚才说的东西和这次会议无关，是废话。”加拉哈德出声打断兰斯洛特的话语，同时他从怀里摸出一枚崭新的徽记。这枚徽记要比之前两个徽记看起来更加精致一些，但是风格和骑士徽记根本不符，徽记上雕刻了一双捧起杯子的手。整个徽记通体纯白，看起来更像是一枚宗教印记。

    加拉哈德以寻找到圣杯的圣者骑士被传颂，只有他的双手有资格捧起神圣的圣杯。所以这枚徽记正是被颁发给继承加拉哈德之名的“当代圣者”。可是这个决议并没有得到太多的附议声，大多数成员认为这是梅林的固执己见。这一代的加拉哈德冷酷无情，甚至被传说没有情感。凡事皆讲究利益，根本与圣者的身份毫不相干。倒是圆桌之中的“铁之戒律”阿格规文之名更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