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梅琴生了病,那排队送补品药材的人比昭市街的人川还要络绎不绝,梅府原本是打算关门谢客的,可来人实在太多,每人挖一块砖头,梅府也能被他们给拆没了,没办法,只得意思意思,采用了个时辰制,规定每日巳初到巳正这一个时辰开门收礼,过了这段时间,那对不起,请您明儿赶早了来吧。
自有了这个规定后,梅府门口日日天还未亮的时候,就有一大群穿华衮,缩脖子跺脚的年轻公子排着老长的队等候着,旁边还跟着几个平头正脸,打扮体面的小厮替小主人拎着表礼充当储物柜,或是跑跑腿去给小主人买盅热茶,买份热腾腾的灌饼包子,亦或是给小主人揉揉腰锤锤腿,场面十分壮观,以至于附近几条街的小摊小贩全部闻讯搬来了这里,连素来被人称作钉子户的烧饼王大牛也赶着潮流挪窝了,弄得梅府所在的这条提线街俨然成为了第二个昭市街。
京城的老少爷们从未听说过给一户白衣之家送礼还需要起早摸黑排长队的,一般能享有此特殊待遇的在京城掰着指头也能数过来,无非就是兵部武选司、武库司,吏部文选司、考功司这四个专管官员黜陟和军资器械的油水衙门,不过这些官员收受表礼都是悄悄走后门的,哪有谁敢如此大张旗鼓,像梅府这样惊天动地的场面在京城实属罕见,莫说老少爷们瞧着新鲜要举着烟杆特地来此一游,就是深闺女眷也要偷偷坐着马车轿子掀帘一睹,当中就包括那个最爱看热闹的安乐公主。
梅府里的小厮收礼收到手软,栊晴也没闲着。因为每日的队伍里都能屡次见到一张极其讨厌的脸,常常趁着门口小厮收礼的功夫,闯进二门去吵着说要见蔺勖,刚开始的时候,栊晴是守在二门口。来一回,扔一回,后来,她守烦了,直接抄起袖子就奔到大门外去了,只要见到人川里有他。二话不说,立刻提溜走,因而大家排队无聊的时候,也还能常常看见这样天外飞仙的一幕。
那送礼的人也实在是锲而不舍,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就是每回来一定要带上两只肥肥的烤山鸡,或是古怪有趣的玩具,或是稀罕的吃食,最后的结果是……他真的再也不用排队了。
这个先例一开,栊晴差点没被堆积如山的烤山鸡掩埋,短短三日功夫,她本来就圆的脸又圆了一圈。今儿栊晴照例出去收美食,却见一人不按规矩地插队跑了来。那人双颊红通通的,头上还冒着白气,瓜帽也歪了。想必是挤了很久才挤出来的。
“你的山鸡呢?”栊晴毫不客气地问道。
那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方道:“小人是齐王府上差来给梅先生送拜帖的”,说着,就双手递上了一张烫金拜帖。
栊晴伸出一双油手就要去抓,那人下意识的闪开了手。烫金拜帖,别人瞧一眼都是造化。怎么能如此亵渎呢?这梅府的下人也太不懂规矩了。
“你到底送不送啊,不送就拉倒。别耽误本姑娘干大事的功夫”,栊晴白了他两眼。
那人举目瞧了瞧满街的人。气焰登时一矮,重新递上拜帖,含笑道:“这是齐王的拜帖,齐王!你记得一定要送到你家主人手上。”
“知道了”,栊晴一把夺过帖子,压到屁股底下,板着脸道,“啰里啰嗦。”
那人也不好说什么,转身深吸了口气,重新投入了人海中。
栊晴一直吃到打饱嗝,方从屁股底下摸出那张帖子,踩着送礼人的头,闪进了栖雪居。
昨夜的大雪扯棉絮似的落了一夜,整个栖雪居已是焕然一片琉璃世界,除了几条已被扫除的花径外,其他地方都覆盖着松松软软的积雪,让人忍不住就想要踩上去,连大白也按捺不住,一大早就扑扇着翅膀飞到院子里的枝头上蹴雪,开心的“咕咕”直叫。
梅荨在榻上躺了半月余,经过蔺勖的悉心诊治,以及栊晴的强制性措施,她已经好了大半了,夜里不再高烧,也不用每日药当饭吃了,只是偶尔还伴有些咳嗽。
栊晴进来的时候,她正披着一件雪青雀翎披风坐在榻上跟刘小挚对弈,听见开门上,立刻一个激灵,抓起一旁的貂皮绒毯裹到了自己身上,可能因为动作太急,绒毯一角不经意扫到了棋盘上,“哗啦啦”一阵脆鸣,白墨玉的棋子洒了一地。
刘小挚手里的几颗黑子一扔,撇撇嘴道:“荨姐姐,你是故意的吧。”
“没有啊,我是不小心的”,梅荨忍住笑意,作出一脸无辜的样子道,“你别小气了,姐姐我再陪你下一局不就完了。”
“再下一局你也赢不了我”,刘小挚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他话还未完,就感觉天灵盖被人猛地一拍,紧接着视线里就出现了一个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嫣红撒花潮稠褙子的小巧身影,脸蛋红扑扑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姐姐”,栊晴双手平展,露出了手心里一张油光发亮的烫金拜帖,“是齐王府里一个啰里八嗦的小厮送来的。”
女子么,总是喜洁净的。梅荨瞅了瞅那张帖子,不由拧眉思考了一下,怎样才可以既不碰帖子又能知道里头的内容,她正思考着,忽然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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