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还是吃了客场作战的亏,按理说陈遥当是该往宅门方向逃窜,这慌不择路的一窜,不想反倒是将自己完全置身于了险地——
他这一窜,不知怎的竟是窜进了主家宅院类似祠堂一类的地方。
陈遥对四合院并不熟悉,刚一进屋便见此处不仅供有牌位且香火缭绕,未曾细想便在心里将此处认定为了祠堂,但祠堂一般都会择址而建,而民间家中供奉也各有不同,有的会在家里供奉已故的亲人,以表哀思;有的会供奉自己所信仰的神明,愿以虔诚的态度获得庇佑。
而既有牌位也燃香火的房间,有时候也可能是灵堂。
第二眼陈遥便瞅到了房间正中摆放着的物什,也就是这一眼,气得他差点没跳脚骂娘——
和山中破庙同样的套路,这房间正中央,也置放着一口棺材,而且还是口朱漆木棺。
上一次面对这阵仗陈遥差点没玩完,现在好了,如法炮制再来一遍,再来一遍都还没什么,问题是门外庭院里还有个须发皆张的白衣女鬼,而陈遥当下已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若面前棺材里再跳出一具白毛僵尸,这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好运了。
当前房室面积不大,开间进深皆在一丈有余,两人等高,估摸能容十余人的样子。房间格局正常,但有门无窗显得很是怪异,不仅如此,除却内间设有案桌牌位香炉等物之外,算上堂中棺材这房内便再无一物,若是其间布置不对,陈遥还真会以为自己闯进了主家灵堂。
灵堂当以白色为主色调,但这房间却截然不同,陈遥发现此处四壁之上的情况相当诡异,左右墙壁皆被人用朱砂画了数道符咒,从梁顶至地面,画得满墙满壁,鲜红如血触目惊心。
不仅如此,连堂中棺椁也有不同。
陈遥眼神尚可,置身黑夜也能视物,其中缘由他不是很懂,但好处却很明显,当下稍加辨认,他便发现堂中棺椁之上似乎被人用某种液体反复泼浇淋染过。
棺木色泽当下已显暗沉,一般应有的雕花刻字等花巧早已无从分辨,棺底四围更是遍布黑色经帛,经帛成圆形摆放,将棺椁团团围住,其上密密麻麻撰写着许多陈遥完全看不懂的字符,字如蝇头色成紫黑,不问可知当是以血写就,而在经帛周围的地面上,还散落着无数符纸,凝神细看,这些符纸皆为靛蓝色。
陈遥虽对这些东西全然不懂,但光看着架势他也知不同寻常,此间布局,端的怕已是隆重已极。
看清楚房内布置,陈遥只觉浑身冰冷,汗毛倒数,这什么鬼地方?
此时门外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之声,陈遥心下一凛,转身回望,却不见门外有何异样——
白衣女鬼不见踪迹,门外风声簌簌,夜光匝地,房门洞开香火缭绕,风一过,带起数道青烟盘旋而出,在庭院内卷起更加诡异的大小烟旋,一层层,一圈圈,仿若活了一般,纵情翻飞,肆无忌惮。
整个宅院静得可怕,不知怎的,陈遥突觉身后阴风阵阵,缓缓回头再将目光移回房内,堂中棺椁并无异常,但目力所及,却是多了点什么。
陈遥发现,之前空无一人的诡异灵堂,此时东北角的位置却是多了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自西厢房外见到的白衣女鬼。
这女鬼面墙而立,整个人好似都挤进了委身的墙角,陈遥愕然望去之时,女鬼正以额抵墙,口中还飞快嘀咕着什么,陈遥听不清楚也没工夫细听,正欲转身奔逃,不想墙角那女鬼竟的骤然回首怒目圆睁。
只见她张口如盆,吐舌如练,飘忽不定的身影顷刻间便自阴暗处直刺而出。
“我(口吐芬芳)!”
陈遥大喝一声拔腿便走,但他毕竟只有两条腿,身后女鬼却已然到了飞天遁地之境,这一逃一赶全无悬念,眼瞅着十根森然利指便要掐向陈遥后勃颈,说时迟那时快,危机关头只听得房外庭院内传来一阵古怪低语,紧接着一物便急射而至,如流星闪电般掠过陈遥耳侧,冲他身后那白衣女鬼直直射去。
陈遥都还未看清发生了何事,就听得身后厉鬼凄厉惨嚎一声便没了动静,回头再看,但见其已然倒地不起,浑身痉挛,似是受到了某种巨大伤害,痛苦不已。
这一幕似曾相识,陈遥心中有疑,回头再看,想看看此番救自己于水火的是否又是那道衍大师,但一望之下却发觉不是。
门外庭院中此时站有一人,身形消瘦其貌不扬,观之当在四十上下。
此人身着一袭亮色青布直裰,头戴芙蓉冠,脚踏十方履,左手持一柄桃木剑,右手攥一叠黄色纸符,仪态超绝,气度洒然,隐隐有入世仙人之感。
道士?
初见此人陈遥微微一怔,他莫名想起了日前在城南市集上遇到的那位小李道长,虽说面前这人衣着光鲜派头十足,但两相比较,陈遥总觉这人比起那小道长似乎缺了点什么,细细想来……大概是后者在气质上更俱仙家气息些。
当然了,那小道长仙气再足说起来也曾对自己拔剑相向,而面前老道虽衣着略有浮夸,好歹当下是出手救了自己,有一说一,陈遥也拎得清其中关系。
见女鬼被这人制服,陈遥心下大呼侥幸,当即快步出门拱手见礼,恭敬开口:“小子多谢道长出手相救。”
“无量天尊。驱鬼降妖本就是道爷份内之事,善人不必多礼。”门外老道嘿嘿两声,将手中桃木剑一收,讪笑应道。
他这模样多少让陈遥有些不舒服,不过高人行事都有自己的风格,可能面前这老道个人风格比较强烈,这倒也没什么,顿了顿陈遥继续拱手问道。
“敬问道长尊号?”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处宅邸应该已是被原主家遗弃,可能是出城逃难,也可能正是因为有女鬼作祟,反正不管是何种原因,自己运气不好刚好挑中了此地,而面前道长多半是闻风而至,专为收服这女鬼而来,只不过阴差阳错刚好救了自己,如此机缘,自是要问一下人家道号为何,也不算失了礼数。
面前道人闻言又是嘿嘿两声,捻着唇上两条细细髭胡漫不经心地答道:“道爷天玄子,善人如何称呼啊?”
出家人也会问别人名号?
陈遥不是太清楚,不过听天玄道长问起,他忙再次恭敬拱手:“小子姓陈名遥,见过天玄道长。”
“陈遥……”
天玄子闻言点点头,手上动作未停,陈遥见他眯起一双细眼仔细打量了自己片刻,随后干笑两声。
“好名字。陈小友,你可知道爷是何许人也?”
“小子不知。”
“道爷自天柱山而来,乃太清座下第一大弟子,云游四海只为广结善缘。多日前曾听闻这濮州城内有妖邪作祟,道爷本着救世济民、拯救苍生之责,三日疾行八百里堪堪赶至,如今妖邪已除,大势已去,当云游别处。”
这话说的,陈遥又不是小孩子,自然听出这天玄子一番话里不免有吹嘘之意,但他也未曾在意,拱拱手也客套了几句,但刚想说上句恭送道长什么的,不想面前老道突地话锋一转,开口便道。
“如今道爷此间虽已事了,然这濮州城内除了有妖气,还隐隐可见有一缕仙气缭绕,陈小友,你可知这是何故?”
有妖气那肯定了,这不,身后还躺倒着个女鬼、不远处的山里还躺着个吃人的怪人和扑人的白毛呢,这没什么,但仙气缭绕是什么意思?莫非这濮州城内还有仙家高人?
这倒是个傻问题,念头刚起,陈遥便想到了道衍大师和小李道长,想来面前老道所言便是指他二人。
至于仙气缭绕?陈遥略一琢磨,觉得道衍大师与小李道长倒是确有几分仙气,至于到底有几分,他自己就一凡人,那自是无从知晓了。
念及此处陈遥当即点头称是,但也没将道衍大师和小李道长和盘托出,他只表示自己对这些仙家高人之事并不知晓。
“陈小友谦虚了,道爷所言之仙气,指的正是小友你。”天玄子眉梢微动,笑意盈盈地如是说道。
“啊?”陈遥没听太懂。
“本道爷遍寻这濮州城也未找到这仙气之本源,如今一见小友,心下便已是明了,小友根骨不俗,灵根纯净,若善加指点定有登仙之望。”
面前这人说得言之凿凿,陈遥差点……啊不,他其实根本不信,这跟走在大街上有人突然拉住你并对你说“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个什么什么的好苗子,我这里有本什么什么”是差不多一样的套路,这……
面前道长这番话说得陈遥哭笑不得,这穿越千年,怎么还是跳不出这个怪圈,这也太无力了,不过这人确实救了自己,而且见他面对院内女鬼竟能一招制敌,想来当是有些本事,嗯……
要不先听听他说什么好了,反正陈遥自忖也没啥好让人骗的,听听再说也无妨。
“道长折煞小子了,小子不过一介布衣,当今世道混口饭吃尚且不能,又何来根骨清奇一说?道长此间怕是看走了眼。”
“诶,此言差矣,本道爷纵横江湖十数载,堪舆相面推演占卜无不精通,尔等尚未开悟入道,怎会知自己身负神通大潜?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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