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高兴啊。”太皇太后的眼中氤氲一片,“哀家知道你心里苦啊,旁人的苦你都尝过,但你的苦旁人哪里得知啊,哀家知道,你都咽到了肚子了。
从你大婚到现在,除了德嫔是你自己选的,后宫中所有的嫔妃都是哀家为了祖宗的基业,硬塞给你的。”
“皇祖母。”玄烨嘶哑着声调,为了大清的江山,苦算得了什么?
“这个良贵人啊,秉性柔和,和当年董鄂妃的性子极像,都是个可人儿,哀家瞧着也从心底喜欢。
当年哀家都能准你皇阿玛纳了董鄂妃,如今怎能不顺你的心思呢?
只是这良贵人身份太过尊贵,她是咱们爱新觉罗家族世代的仇敌啊。”
太皇太后痛心疾首。
玄烨万分不解,心中震动。
只听到太皇太后一字一语,“她是阿布鼐和温庄公主的女儿,身上流着林丹汗的血脉,是察哈尔部唯一的嫡血传人,你怎能宠爱她?”
话音未落,玄烨已经目瞪口呆。
“温庄公主早已过世,怎能?”玄烨不解,他实在受不了如此打击,他心爱的岚儿竟然如此身世,竟然是当年黄金家族的传人。
“孙儿啊,太宗朝的后宫风云更为血腥啊,姑姑对哀家照拂有加,才保存了你父皇啊,姑姑去世时,唯一惦记不下的便是温庄公主,拜托哀家一定善待于她。”太皇太后陷入了回忆。
“哀家找到温庄公主时,她已改嫁阿布鼐,虽为金枝玉叶,但作为和亲公主,却饱受煎熬。
她当时万念俱灰,看破红尘,尤为痛恨咱们,执意不肯回京,哀家便顺了她的心意,对外称她已薨,放她自由之身。
她从此便在咱们的龙兴之地隐居,谁料几年后她竟被外出狩猎的阿布鼐发现,那阿布鼐原本便痛恨朝廷,为泻私愤,竟又强行要了她,一年之后,温庄公主便生下了良贵人这孩子。
温庄公主执意不肯回京,甚至不要哀家的任何赏赐,只收下了哀家当时派人捎去了龙血玉镯。
温庄公主从此便消失在哀家的视线中了,良贵人的容貌与温庄公主极像,手中又有那只龙血玉镯,惠嫔送给良贵人的那只是关雎宫的凤血玉镯,一龙一凤,本是一对,只不过那龙血玉镯更为尊贵,也是当年太宗击败林丹汗夺来的。
那日瞧了良贵人,哀家便派人连夜去查。
才知晓,原来当年温庄公主不想女儿与阿布鼐和咱们有着关联,便委身下嫁了包衣卫家。
皇上后来斩杀了阿布鼐和温庄公主的两位亲子布尔尼和罗布藏,昭告天下不久,温庄公主便撒手人寰了,也定是悲痛万分,含着恨意啊。
你与这良贵人有杀父之仇,弑兄之恨啊,咱们爱新觉罗家族与察哈尔部又是世仇,当年林丹汗临终之语便是:家族只剩下最后一个女子,也要与爱新觉罗势不两立。”太皇太后闭上了双眼,眼泪终是落下。
这便是帝王之家,自太祖发兵以来,到今日坐拥天下,掩盖了多少人的幸福,多少的辛酸血泪。
温庄公主早已看清了自己的命运,才宁愿流落街头,也不怨享受这份荣华。
“哀家在世多年,最懂的便是,世间根本没有秘密,终有真相大白的那日,蒙古旧部尚在,又有多年前支持的藏族喇嘛,到那时候,你该如何相对?一个朱三太子都已经横行多年,更何况察哈尔各部都是凶悍的快马弯刀?政事又将会不稳啊。
幸亏这时你与良贵人相处尚浅,皇上,放手吧,你们是孽缘啊。”
太皇太后哭诉道,孽缘二字咬得极重。
这时,苏麻嬷嬷将煮好的奶茶盛在黄瓷金边的小碗里,会意的放在玄烨手中,“皇上请用。”
玄烨百感交集,自己是金銮殿上万民景仰的皇帝,是天之骄子,为何老天却和他开着如此玩笑?
这是老天对自己的惩戒吗?那柔弱娇小的岚儿,怎能是自己的仇敌呢?
如若她知晓了一切,该如何面对自己呢?
谁又能改变身上流的血液呢?
玄烨看着捧在手心的黄瓷小碗,这是自己幼时最喜爱的物件,一日不用此碗,竟宁愿饿着。
盯着碗中滑润的奶茶,玄烨苦不堪言,脑海一片混乱,只有岚儿二字,那月光寒夜中淡定的神情,长春宫内浅笑安颜,一笑一颦都刻入脑中,挥之不去。
为何,为何老天如此作弄自己?
玄烨曾想过皇祖母万千种拒绝的理由,自己该如何面对?却从未想过竟然是孽缘?
伴着万箭穿心般的疼痛,饮下滚烫的奶茶。
想着乾清宫内立下的重誓,想到大清的祖宗基业,一声清脆划破寂静,喜爱了二十多载的黄瓷小碗碎片迸溅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