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嵌入礁石的缝隙里以求自保。
可是海浪像突然愤怒了起来,不愿意自己的权威被一只企鹅挑战,它召唤起千匹战马,奔袭着冲向岸边,风也呜咽着如同吹响了战斗的号角。扑天的巨浪像筑起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转瞬又势不可挡的俯冲下来。
企鹅伶仃的身形终于被斩落马下,海浪狂笑着,又慢慢恢复成那片万籁俱寂的样子。
我双手捂在脸上,将自己蜷成一个单薄的弧形,不可抑制的哭泣起来。
有纸巾递过来,我接过来就势覆在脸上,不愿睁开眼睛。
金老师的声音在海浪声的掩映下更显的细弱飘渺,“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座冰山,可是露出海面外的只是一角,深藏在海面下的才是我们每个人的情绪、想法、价值观、固有的偏见、以及深层次的需求等等。小冉,如果你不想被海面上的冰山影响,就要去问问海面下的冰山,它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来帮你一起去海面下看看好吗。”
泪水浸湿了我的脸,让我很容易错觉自己此刻真的浮沉在海面上,望着一座孤零零的冰山。
“现在我们稍微潜到海面下面去,我和你一起,我会保护你,不要害怕。这里还有阳光照进来,你打开了第一层的窗,你可以看的清楚,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努力的向里面张望,“我看到了一条红色的裙子。”
“什么样的裙子?你能仔细描述一下吗?”金老师轻徐的问。
“一件红色花纹的背带裙。”海水将裙子映照出粼粼波光,“我本应该穿着它去参加叔叔的婚礼,家族里所有6、7岁的女孩都收到了同样的裙子,我那么高兴,那么喜欢......可是婚礼仪式那天,我还是被父亲强迫穿着男孩款式的背心短裤参加,我怎么哭求都没有用,就如同我怎么哭求他让我留长头发,都没有用!我顶着男孩一样的短发,穿着男孩款式的衣服,被周围的小朋友嘲笑取乐,一直到小学毕业,都像个假小子。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我只是想在叔叔的婚礼上,穿上和别人一样的红裙子。”
金老师:“长大后,你有问过你父亲原因吗?”
我哭泣的头疼起来,“我问过,他甚至都不记得这件事情了,只是毫不在意的回答我,他觉得小孩子那样比较‘清爽利落’。”
金老师:“那你觉得这件事对你现在还有影响吗?”
我一时有些迷茫,“我不知道有什么影响,我只是怎么样都忘不了那条红裙子的事。”
“好吧,”金老师轻柔和煦的继续道:“那我们继续向下潜一点好吗?这里的阳光照射已经不太充足了,你打开了这一层的窗,你需要用力的去看,你看见了什么?”
“我......我,啊!”我捂着脸尖叫起来。
“别怕,我一直在这里保护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金老师将一只手覆在了我的手上,使我心绪略感平静。
“我看到一个人,”我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住在我家楼下的邻居,在我小学四年级的那个暑假里,总是在工作日的白天来敲我家的门,我吓得不敢应声,一直藏在衣柜里。”
金老师的声音凝滞了一下,才问:“那你有和家里人讲吗?”
我摇头,“没有用的。我的表姐,只比我大一岁,有一次在路上碰到,被强拉着一起去他家,他是体育老师,让表姐在地板上做俯卧撑,表姐撑不住,他就伸手去撑在表姐胸前和小腹下,让表姐借力继续做。我和表姐都本能的感到不舒服,回到家时,正好一大家人在聚餐,表姐叙述了这件事情,奶奶和姑姑们只是笑着感叹,那个体育老师一向喜欢亲近小孩子,真是个好人。”
金老师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那么我们继续向下......”
我翻身坐起来,潦草的擦了几下泪痕,“我有些累了,不想继续了。”
金老师点点头,站起身,“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和前台确认一下你下次来咨询的时间好吗?”
我听着她3寸的鞋跟打在走廊的地板上,发出微弱渐远的声响,伸手拉过她放在自己椅子上合起来的黑皮笔记本,在夹着笔的那页纸上,只大大小小画着十几条形态各异的金鱼。我快速向前面的页码翻去,赫然看到各种名字下面,有乌龟,有兔子,甚至有随手不成形的涂鸦。
我默默将笔记本放回原处,拿起那瓶橙汁走到前台。
金老师笑着迎上来,“冉女士,下一次咨询约在下周三,你看可以吗?”
我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金老师,忘记告诉你,下周我就移民了。”
走出心理咨询所在的大厦,猛烈的阳光瞬间蒸腾掉我脸上最后泪痕的残迹,我眯着眼回头瞧了瞧,将橙汁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感同身受这件事,根本不存在的,而能治愈自己的,也从来只有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