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悬着,一张嘴就能吃到了。
“葫芦,这事你可不敢参与,白天被罚站在外面,你忘了?”芙蓉交待他。
葫芦仰脸道:“大姐,我没有参与。”
芙蓉这才放下心来,拉着他去洗了手,又将他的衣裳脱下来泡在盆子里:“快睡吧,明儿你就不用站外面了,可以进学堂念书了。”
一夜安稳。
葫芦一天不惹祸,芙蓉便像捡了个金豆子一样,从头欢喜到脚。
次日清晨,天阴的更厉害了。芙蓉挎着那篮子荠菜往城里赶,刚到河边,还没坐上船,豆大的雨点子便落了下来,河里的水哗哗的往前流淌,几个小媳妇拿着棒槌蹲在河边洗着衣裳,这会儿也顾不上洗了,顶着木盆子便往家跑。
雨滴子落入河里,便溅起一个水洞,无边无际的水洞连接在一起,水面上像拉了一层灰白色的网,又如秋季的迷雾,缓缓的,荡漾着,一股子湿气。
夏季多雨,天说变就变。
芙蓉出门急,不但没有带伞,衣裳也单薄,装着荠菜的篮子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盖一层布,雨水淋在荠菜上,洗去了荠菜上原本沾的泥土,荠菜便变的油绿油绿,像是从田里新摘回来的,一股子清香扑鼻而来,这是泥土与野菜混合的香气。
芙蓉如往常一样坐上艄公的船,晃晃悠悠的,往河心漂去。
春夏两季,往城里去的人多了不少,置办东西的,做小买卖的,随处都是,艄公的船上便有好几位,有的挑着担子,里面装着白白的糕点,还有的,拿着个大簸箕,里面装着满满的山核桃,另有披着斗篷的,还有带着毡帽的耍猴儿的。
下船的时候,艄公见雨没有停,便拿一件草编的蓑衣给了芙蓉,虽说蓑衣旧了些,披在身上,到底能防一点雨,芙蓉本欲拒绝,每次坐艄公的船,艄公都很关照,怎么能平白又要人家的东西呢,艄公却指指舱里,那里还放着两件蓑衣:“拿去穿吧,这孩子,平时除了撑船,我闲着无事,便编几件蓑衣,不值什么钱,那些草都是田沟子里长出来的。”
芙蓉谢过,穿着蓑衣往喻府奔去。
看来这一趟来的不是时候,天公都不做美。
因蓑衣是按着艄公的身形做的,芙蓉披着很宽大,走路的时候,蓑衣前后摇摆,有点像一只着了凉的小鸭子,在雨里走路不稳,左摇右晃,因要提着菜篮子,一只胳膊还得伸出来。
无边的雨幕笼罩着怀海县城,往日熙熙攘攘做买卖的小贩,那些炸油条的,烙烧饼的,捏糖人的,玩杂耍的,纷纷收了摊子,扛着或推着各自吃饭的家伙跑走了。沿路的一些商铺,因怕雨水潲进屋子里,也纷纷取下支窗户的木棍,一面将窗户放下来,一面关着铺门,“嘎吱嘎吱”的关门声此起彼伏,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安静了下来。
城里的人好像突然都蒸发了,这几条热闹的街,好像一下子全睡着了。
怀海县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安静,诺大的县城,好像只有芙蓉一个人的脚步声,夹杂着无边的雨幕,孤单而清脆,芙蓉往前走一步,便会溅起一点水花,水花贴在芙蓉的脚上,凉凉的,像小鱼在舔。
有时候下雨也很舒服。如果不是衣裳会湿的话。
再穿过两条街,往前走不远,便是喻府了。
芙蓉裙子里面的夹裤已湿透,裙角一直在滴着水,这会儿也顾不得拧,倒是头上,因没有雨具,被雨水冲了个透,她本来梳着一个追仙髻,虽简单,但精致,且发间还插着一朵新鲜的小月季,一支青木簪子,这会儿新鲜的月季早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那支青木簪子,芙蓉摸了摸,把头发全摸遍了,也没有寻着,看来是丢了。
芙蓉一直是个容易丢东西的孩子。
养葫芦养到现在也没把他给弄丢了,真算是奇迹。
芙蓉上身披着蓑衣,菜篮子却什么也没有盖,荠菜绿的如田里疯长的青苗,菜篮子在络绎不绝的滴着雨水。
芙蓉第一次对喻府有了炙热的盼望,若到了喻府,至少可以躲躲雨。
远远的看到一个人迎了上来,走到两三步远的时候才看清楚,原来是喻只初。
雨水太大,噼里啪啦,连说话的声音都显的无力。
喻只初刚张嘴,便灌了一口雨水进肚里:“你…….果真来了。”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