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襄入了府门,方才坐定。便听暗卫来报,丫鬟甚至未来得及奉上热茶,便已被屏退。内室中只曹襄与暗卫二人,呼吸吐气声可闻。
“谣言四起,且愈演愈烈。”
“说些什么,尽数报来。”曹襄抿了一口昨日清茶,甚觉寒苦,复又将茶杯置于楠木雕花角几上。
“言大司马忘恩负义,昔年霍母其舅其姨母皆是平阳公主府中佣人,素有主仆恩情。如今,大司马却将此尽数遗忘,沙场征战中,与曹将无半分情义。回朝面对天子,亦不曾同曹襄多言一句。此番种种,而言明大司马霍去病为忘恩负义之徒。过往不过是平阳公主太过心善,而那昔日受恩惠者,却已忘却。”
“又言。”曹襄声色不动,只当戏曲轮回,且听且过。
“言大司马与嫡长公主才是天注定之人,郎情妾意举世无双。正是门当户对可比梁前燕,举案齐眉当如碧湖鸳鸯。”
暗卫一字不落将所听之言禀告于曹襄。
却是一人之名,不可动,也不可说。
他手中琉璃裂玉纹青盏瞬时碎于掌心,只见他面色铁青,做乌铁状。
“长公主嫁与曹襄,如此草草一生,属实不堪。”
曹襄强行压制心中怒意,多年隐忍,连他自己都惊异,竟是旁人之言,但凡是刘青婉的名字,都能激起他万般涟漪?
如今,却似湖水鼎沸,日光照于烈土上,半分都不能压制。
“此等谣言,能散于长安城中,为的就是将我与霍将军的名声散尽,尽做些贻笑大方的蜚言。战士于沙场征战拼杀,马革裹尸不归家。京中便是如此造谣,若是传于军营,寒心至极。”
那裂玉纹青盏碎片滚落青石板上,曹襄面上无光无喜亦无怒,不过是寒气凌烈。
“是否出手?”
“先退下。”曹襄以手扶额,面若无常。只藏于短袖中紧握双手暴露心中结,正是诛人者先诛心。心若被诛,其神可灭,其思无可寄托。
顷刻,心中已炸开无端许多思量。
暗卫退下内室之中,只曹襄一人。窗棂衬玉簪树影,灵台清明后似浮现出那低眉浅笑的形容。他忽而想起过往诸多事,自己竟是从未参与过刘青婉过去。
那汉室嫡长公主高高尊位,彼时的他,不过一落魄府门子,何以观嫡长公主容。
便是有只言片语,也隔了旁人的添油加醋。他,竟是从来未曾思量过她的故旧事。
此温柔软意可如噬骨之蛊惑人心,乱人意。可偏偏,甘之如饴。
她,像是从骨血呼吸吐气间长于曹襄心中。那玉簪花开,不过刘青婉莞尔一笑动人心魄。
眉眼弯弯,双眸深意,唇畔七分意,无一不是他心动之感。
蛊之意,惑人心夺人意。情恨深种后,她的一个抬眸抵得过千万蛊惑之虫。
银烛起,冷光可画屏。日光落,暖阳无可凭。
从前不怕生死,不畏帝心,操弄风云,也不过知人心易控,却从不知,自己也竟是如此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