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崇拜江湖上的侠客,最喜刀剑,于是我偷偷从做木匠的父亲那学来了些许技艺,为自己雕刻了一把刀,每日砍竹习练,那是我的第一把刀。后来土匪来了,杀光了全村的人,而我早早去了竹林练刀,因此侥幸未死,从那刻起,我更加勤奋练刀,过了十余年,自学成才,用雕刻的木刀杀尽了山上一百二十八个土匪,再用土匪头子浑身骨骼打造了一柄骨刀。那一日,我在血流成河的山上,破境入三品地坤,然后,便弃木刀改用骨刀。那是我的第二把刀。”
王安琪仔细倾听,这是对这位佝偻老者的尊重。
佝偻老者目光柔和,似在怀缅,轻轻一笑,说道:“从那时起,我便拿着骨刀闯荡江湖,身处江湖十余载,方破境入二品闻道,后来,又历经四十余年风雨,这才到了闻道境巅峰,我一直以为那便是世间武者极限,没有武道进取之心,便觉得江湖实在无趣至极,我厌倦之心,欲退隐江湖,了此残生。可这数十年来江湖闯荡,其间我做过不少善事,也做过许多恶事,我杀人,人也杀我,一来一往,便结下了许多仇家,在我退隐之后,有二十余名二品巅峰高手欲杀我后快,那一战,我杀尽二十余名二品高手,身负重伤,将死之时碰到了一个少年,他就是你要寻仇的江家那位少主,他欲救我的性命,可我却心存死志,那时,他告诉我,二品境并非武者巅峰,其上有一品入脉,更有不惑上境,我这才重新燃起了斗志。”
王安琪脸上并无任何不耐,她静静的听着,听着这位老者的一生,听着属于他的江湖风雨。
佝偻老者轻咳两声,继续道:“江家少主司涯,他给了我一把刀,这把刀内蕴藏魂意,助我习练武道,这才让我侥幸引气入体入了一品入脉之境,这是我的第三把刀。”说着,他轻轻抬起右臂,目光在狰狞长刀上缓缓游走,似是有些不舍。
“我入了一品之后,刀意大涨,几近巅峰,可我却越发迷茫,我的资质虽是不俗,可并无丝毫传承,此生大概是不能再做突破了,但是,我知道,这并不是刀之一道的真正巅峰,刀啊,杀伐之物,哪里才是像我手中这般软弱之物,我拼命研习刀法,深悟刀意,数年来,却仍是不得寸进,那时候我就在想,若是,能让我真正看见刀之一道巅峰何在,即便让我即刻死去,我也心满意足,不虚此生啊!”
王安琪听闻此话,越发沉默,凝重的朝佝偻老者行了一礼,这人,是一个真正虔诚的求道者,若非眼光所限,此人或许早已入了不惑上境。
佝偻老者又是摇头一笑,温和道:
“我这一生,别无所爱,唯独痴迷于刀,遥遥一甲子恍然而过,历经沧桑,却不曾触碰刀道巅峰,实在令人扼腕叹息,也是我平生之恨。方才,我于你的箫声里忆起我这一生,感慨良多,若有所思,似有所得。直至我奋力挥刀斩去左臂之时,于迷茫恍惚中越过无尽迷雾得以窥见真实,于是,我看到了一些东西,那是一团模糊的光影,我只是看了一眼,便想通了一些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解开的问题,想通了一些,关乎于刀之一道的困惑。”
“姑娘,你当真要看?”
红裙少女捏着狭短洞箫的手心,冒出许多汗水,湿滑黏泞,心底闪过浓浓的忌惮,她忽然睁大了双眼,愕然发问:“你......不惑了?”
若非不惑,又怎能忽明世间至理,若非不惑,又怎能轻易触及道路之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