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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打发走其他人,命王嬷嬷取了一只锦盒,将顾君宁以前开的药方放进去,找人送到定国公府,务必让国公爷亲启。
“就说,老身命不久矣,今生恐难再见。这只盒子里,装的是故人之物,今日归还于他。”
王嬷嬷面露难色,惊疑道:“主子,这是……”
孟氏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既然她快要死了,那就拖上旁人,陪她一道生不如死。
“照我说的做。”她嘴角牵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近乎腐烂的花朵,“他一定会看的。”
定国公府。
今日,韩彻直接领她去了中堂。
顾君宁心中惴惴难安,只觉得脚下的路太长,路上生出遍地荆棘,让她每走一步,都要忍受酷刑般的痛楚煎熬。
韩彻走在前面,偶尔和她说几句祖父近日的情况。
她默默听着,柔肠百结。
前世,她独自离京,在外游医多年。
夜深人静之时,她不是没有想象过两人再见的情形。
她想过,她会又哭又笑,会打他骂他,会径自转身离开,或许还会不顾一切地扑入他怀中。
但她唯独没想过,她和他之间将会隔了整整五十年。
那个人,她的少年郎,如今不知是什么模样。
顾君宁心绪激荡,起伏难安,只听韩彻说道:“顾大夫,进去吧。”
她低头走进屋,脚底旋即陷在柔软的毛毡地衣上,仿佛一脚踩在了淤泥中,进退两难。
“祖父,顾大夫到了。”
顾君宁如坠梦中,循着韩彻的声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他身侧。
韩彻扶着轮椅的后背,调整好老人面朝的方向。
轮椅上,须发尽白的老者看向她,低声道:“顾大夫,有劳了。”
顾君宁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将颤抖的指尖轻轻搭上老人的脉搏。
她不敢直视韩中尧的脸,只将目光缓缓落在手上。
素白纤细的手指,斑痕遍生的手腕。
红颜白首,何等触目惊心。
探清他脉象的那个瞬间,她满腔酸楚喷薄而出,指尖一紧,拼命咬住下唇,止住胸腔里涌上来的疼痛。
他果然……
“我祖父的情况如何?”
“十三,”韩中尧开了口,“别催顾大夫。”
顾君宁收回手,犹疑着看向老人的脸。
接下来,便该看他的面色舌苔了。
那双苍老的眼,包裹在数重褶皱间,眼中红丝遍布,曾经清亮的眼珠似是蒙上了一层云翳。
韩中尧的眼里映出顾君宁苍白清丽的脸。
顾君宁终于重新看到他的双眼。
但这双眼睛,她已再也认不出来。
两人默默相望,隔着五十年的尘与土,黄沙与鲜血。
韩中尧终于说道:“老夫近来双目肿痛,视物不清,哪怕近在咫尺也看不真切。先前请的郎中说是肝火郁结……”
他顿住,等顾君宁去说。
顾君宁回过神来,抿了抿干涸的唇角,说道:“无妨,此为急症,清火散郁,配以针灸即可。”
韩彻看着她,追问道:“那我祖父的身体?”
“……我先为国公爷施针,至于方子,恐怕还需斟酌。”
话还未说完,下人来禀,说是安康侯府送了只锦盒过来,请国公爷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