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不必,韩郎君客气了。”
顾君宁也跟着装傻,诚恳地说道:“医者父母心。龙八公子既然有病,那便是我的病人。”
“他虽顽劣了些,但哪有做父母的,当真和不肖儿计较的道理?”
这一番话,她说得极为动情,仿佛真的发自肺腑。
韩彻微微一愣,但顾君宁狡黠地笑了笑。
话锋一转,直逼他而来。
“倒是韩郎君,既与龙八公子情同手足,还望郎君多加规劝才是。”
龙八被她认成了崽。
崽子的兄弟又是她的什么?
韩彻嗤笑一声,淡淡道:“我听说医者解毒,常常以毒攻毒。顾大夫的嘴,不知要何种毒物才克得了。”
这哪是请她看病,分明是成心找她斗嘴。
一想到他是韩中尧的孙子,她心中便生出阵阵不快。
连孙子都能欺负她了?
顾君宁憋了一肚子气,索性抱着药箱往后一靠,要多大爷有多大爷地瞪着他。
“过奖过奖,钱给够,我就闭嘴。”
“安康侯府给你多少诊金,我们定国公府就付双倍。”
顾君宁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韩彻脸上的笑容散了,耐心地对她说:“你若缺钱,便来找我。你要多少,想必我还给得起。”
“代价呢?”
“拿你最贵重的东西抵给我,必然让你付得起。”
顾君宁愣了愣,摇头道:“我家贫,你出身尊贵,什么好的没见过,我的东西如何入得了你的眼?”
韩彻闭上眼,往后靠了靠,扬起下颌,姿态散漫风流。
“自然入不了。”
“但我偏喜欢夺别人的心头好。”
听听,这是什么怪癖?
韩中尧这孙子养得太不成体统了。
要是换成她孙子,她非得拎着扫帚把他打得满院子跑。
顾君宁憋着火,盯着那张好看的脸,心思一转,突然笑道:“顾家家徒四壁,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宝贝。”
“郎君待我至诚至善,是我命中的贵人。不如韩郎君把自己收回去,把钱给我,从此山高路远,江湖不见……”
韩彻那张面具般冷漠的面容骤然出现一丝裂痕。
“顾、大、夫,”他像是强忍怒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算计。”
顾君宁懒洋洋地冲他摆摆手。
“不过,依顾大夫的心性,今日为何会沉不住气,惹怒回春馆的馆主?想必,这也是算计好的吧?”
顾君宁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
“韩郎君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韩彻放下手,干净修长的手指屈起,轻轻敲了敲膝头。
“你是因为算准我的人要去接你,所以才敢泼何春宜一身茶?”
顾君宁鼓着腮帮子,“不然呢?”
韩彻笑了,眉眼蜿蜒,眼中冰雪初融。
“嗯,下次泼滚水。”他微笑道,“他要发作,便让他来寻我。”
顾君宁摇摇头,不再吭声。
马车驶过好几座坊,总算停在了定国公府的角门前。
韩彻先下了车,命下人扶顾君宁下来。
她抱着药箱跳下车,抬头看了一眼威严高耸的围墙和砖瓦。
五十年了。
今日,她又要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