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前尘往事

   不知过了多久，明净听得“咚——咚！咚！咚”几声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一快四慢，原来已是四更天了。

    明净摸着佛珠，听见窗外传来几声野兽叫声，这时，屋内喀嚓几声传来，他下床趿履开门去开，见这家的幺儿阿闰正拉开木栓，往门外跌跌撞撞走去。

    小孩开门的声音极大，怪异地是，屋内大人却似睡死了一般，毫无动静。

    明净跟在阿闰后面，一路向山中行去，却是越跟越心惊。

    小孩儿细胳膊细腿，本不能久行，但阿闰却如不知疲惫般，无论脸上身上被枝条划出多少血痕，只知一心向前。

    如此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阿闰已经到了村外的一处捡柴的山上，这时，一缕黑烟缠上了他，明净凝神看去，发现是山中小鬼，它架起小孩儿，轻巧跑动起来，速度便越来越快，不久便很难看清影子了。

    难怪这些小孩一夜间能跑到离家几百里的深山中，原因竟是如此。

    小鬼跑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在一处山林中放下了阿闰。

    这时，明净闻到一股似臭非臭的味道，他见阿闰似乎精神一振，跑向一处茂密的灌木后面。

    明净看有光亮隐隐传来，便躲在一边，悄悄探头看去。

    那灌木之后有一堆篝火，一只小黄鼠狼如人一般立着，身边围着两个孩子。

    阿闰来了后，便往那边靠过去，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孩子过来了，明净白日里并没在村中见过他，或许是从别的村落来的。

    大约来了八-九个孩子后，小黄鼠狼点了点头，似是极为满意，它口吐人言道，“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语毕，小爪子一挥，除各色野果，亦有被放了血的鸡鸭被草草拔了毛堆在地上。

    小孩们如有所感，各自去抓那些食物，他们本值长身体的时候，食欲平素就大得很，只是一般村户家中食物都紧俏，不让他们受饿已是不易，要谈餐餐吃饱，谈何容易？

    他们吃着野果，生肉也不抗拒，各吃各的，有时候两个小孩拿到同一颗果子，谁也不让谁，便推搡起来，力气小的跌坐在地上，一身乱草，有运气不好者，直接落在白日兽类排出的粪便中。

    小黄鼠狼等他们吃完，道，“吃饱了罢？陪我玩玩。”

    小孩们遂与它一起，或踢木球，或抽陀螺，玩得不亦乐乎。

    明净清楚看见，因与妖怪亲密地玩了一夜，一些阴气较重的孩子身上魂魄涣散起来，到黎明逢魔时刻，这些孩童，轻者阳气轻漏，重者便是魂魄溢出。

    天色既明，小黄鼠狼打个哈欠，随处找个地洞钻进去睡了，剩下的那些孩子，有些回了魂，见自己身处陌生地方，哇哇大哭起来，有吃了生肉肠胃受不了的，呕吐起来，至于那身上有粪便者…

    明净恍然大悟，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所以说来，这小妖怪实则没怀恶意，连叫人出来玩，亦是喂饱了吃食，只是如人间稚童一般心性，管头不管尾，玩儿尽兴了睡意一起，转头就忘了那些小孩儿了，至于给那些村户造成的麻烦，恐怕它是半点也不知道吧。

    明净把它自睡梦中捉走，带在身边想要教化它，怎料其性格之顽劣，两年以来，除了与他作对外，那些苦心教诲竟是一句都不愿意听。

    明净观它脾性，料到若是就此放它出去，以其恣意妄为之脾性，长此以往，日后若有契机，恐将成为一个性格暴戾残忍的妖怪。

    正为此头痛间，明净又收到一封请帖，邀他去参与佛门十年一次的辩经会，如此盛事，必是不能携妖物入内的。他思前想后，随手拿了他化缘的黑陶罐子封入法咒，将小黄鼠狼放了进去，告诉它若有一日，替人了却心愿，得一人真心相待，便能从此罐中出来。

    明净本意是想这小妖怪尝过付出真心的滋味，总能得到感化。却不料它一心想要从罐中出来，根本不曾真正去体会世人求不得的心酸，反而每每草草了事，将事情变得更糟。

    黑陶罐子被人一遍遍丢弃又被捡走，如此颠沛流离一百年，小妖怪竟都没从法咒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