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指着二老太太,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毒妇,四姨娘是怎么没生养的?你难道不知道?二姨娘又是怎么死的?你也当我不知?”
林氏是聪明人,见二老太爷冒出这么两句话来,便知道自己铁定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了,只急忙领着几个丫鬟出去。关于四姨娘莫名其妙就上吊了的事情,家里头的下人们也是传的沸沸扬扬的,这时候要是再弄出什么幺蛾子,这家也就越发不好管了。
林氏从里面出来,还不忘给几个丫鬟洗脑道:“方才老爷一时气头上说的胡话,你们可别到处乱嚼舌根,让我听见了什么风声,头一个就制你们。”
几个丫鬟被林氏唬了一顿,自然是不敢乱说的,只低着头在廊下候着,也不知道里头两位主子怎么了。
二老太太见林氏带着人都走了,面少稍稍好了一些,只开口道:“这些话,你当着媳妇怎么也好说出口,你就是再不待见我,我也是你三媒六品娶进门的媳妇,你又何必这么作践我!”
二老太爷听了二老太太的话,只冷笑道:“我作践你什么了?你自己生不出个儿子,还能赖到我身上吗?当年老大出生的时候,那时候老祖宗还在,我让你抱了孩子来养,你怎么说的?你说你还就不信自己生不出儿子,何必给一个姨娘的儿子体面。后来呢?你还不是抱了二姨娘的儿子来养?”
二老太太被二老太爷说的面红耳赤的,几乎恨得把丝帕都给拽断了,想想如今自己也近五十的人了,还被自己相公这样训斥,她越发觉得没脸面。只开口反驳道:“要不是你一直宠着秦姨娘,我会吃这个味吗?谁不知道大爷虽然是庶子,终究还是要先孝顺我这嫡母的,可你越抬举秦姨娘,我便越见不得他们好,这都是你逼我的!”
二老太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指着她的鼻子骂道:“那你毒死二姨娘,让三姨娘一尸两命,也是我逼你的?还有四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怎么没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二老太太这会儿就跟一根柴棍子一样,呆呆愣愣的就坐在凳子上,左右连个依附的地儿也没有了,只觉得神智都不清楚了。还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却不知道从何开口,这些事情她确实不是没做过,可她确实也是被逼的。
二姨娘生了二爷,她抱了过来养,二爷小也无所谓了,等二爷长大了,终究是养娘没有生娘亲,她不想自己养大的孩子,最后还是跟别人亲,就听了荀妈妈的话,让二姨太病死了。
三姨娘是二老太爷自己看上的人,出门做生意的时候带回来的,二老太爷没回出门做生意都带着秦姨娘,见回来又多了一个三姨娘,二老太太便觉得三姨娘铁定是秦姨娘的人。再加上二老太太生不出孩子来,对每一个能生的女人,总怀着敌对的心思,所以在三姨娘生产的时候,她确实消极怠工的很,等稳婆请进门的时候,三姨娘也都快喊得断气了。至于四姨娘的孩子怎么没了,她倒是真的不知道了,可如今前面两项罪名扣下来,这最后一项就算不是她办的,她也是说不出口了的。
“老爷想怎么处置我都行,只是别让孩子们知道这些事情,我毕竟养了二爷一场,也是真心疼他的。”二老太太这时候心已经死了一般,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这些年都这样小心翼翼了,如何这些事情一件也没逃得过二老太爷的法眼呢?
“你现在知道怕了?这里头任何一条说出来,我都可以休了你!你最好从今天开始,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想起你做的那些事情来,我就觉得心寒!”二老太爷说着,只闭上眼睛,想起睡在棺材里头的四姨娘,心里又难免有些伤心了起来。
原来那天晚上四姨娘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二老太爷让二房的人给自己养老。二姨娘没死之前,和四姨娘是交好的,二姨娘心里头当时就有些明白自己的病,便对支支吾吾的对四姨娘透漏了几句。四姨娘又是一个胆小的,怀了孩子就越发胆小了起来,以致于孩子最后莫名其妙的没了。四姨娘就一直觉得,自己的孩子没了,肯定和二老太太有关,她在杜家的后院呆了这么多年,一直安安分分的,平时也只有秦姨娘闲来无事的时候,会跟她聊上几句,两个人的关系倒也算不错。
这次秦姨娘伤了脑子,二老太爷终于打定了注意分家,四姨娘是想跟了大爷他们过的,谁知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所以四姨娘便横了心,在二老太爷跟前,把憋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还口口声声的说二老太太打掉了她的孩子。二老太爷虽然和二老太太生分了,可这种家丑的事情,如何能说出去,说了出去是会弄的家宅不安的,所以跟四姨娘吵了几句嘴,勒令她今后守口如瓶,再不能提这件事情,谁知道四姨娘见二老太爷到了这时候还包庇着二老太太,更是害怕以后自己落到她手上,没好日子,干脆就一抬脖子上吊了。
二老太太跪在二老太爷的跟前,哭得梨花带雨,又不敢死皮赖脸的求二老太爷,这样的事情,她这种出生的人是做不来的,只有那些姨娘做派的人,才会做这种事情,可如今自己的痛脚全抓在二老太爷的手中,她真是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老爷,我们夫妻一场,算下来也有三十多年了,除了刚进门那几年还算和和美美,就没过过几天的顺心日子,自从秦姨娘进了门之后,我在老爷跟前,在没有半句说话的资格了,我这个正室当的不如一个妾氏,偏生我那苦命的闺女又去的早,我连个依靠的人也没有。也只有大嫂子疼我,给我出了主意让我养二姨娘的孩子,我老了也算有个依靠了,我就是做过再多的错事,无非也是因为两点。其一,是我太在乎老爷了;其二,作为一个女人,我生不出儿子来,我心里难过。”
二老太爷看了二老太太一眼,眼光中带着几分厌恶,最后索性还是扭过了头,叹了一口气道:“四姨娘死了,这些事情也没别人知道了,你现在可以安心了,等我两腿一登,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二老太太听二老太爷这么说,只觉得心下一冷,看来四姨娘的死竟是和这件事有关。只是她素来和秦姨娘交好,不知道秦姨娘知不知道呢?二老太太转念一样,秦姨娘若是知道,只怕一早就发难了,如何还能落到今日这般的田地。
最后二老太太也不知是怎么才从二老太爷的房里回来的,第二天一早,二老太太的丫鬟给杜太太传话说,二老太太染了风寒,这几日就不过来跟老太太聊天了。二老太爷那边,也命小丫鬟把两位老爷签过了名的分家书送了过来。
杜老太太看着分家书,心里头又是一阵感慨,她如今已经六十了,顶天了再活个十来年,到时候宝善堂终究也是要分家的,杜老太太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难过。以前她看着老太爷和二老太爷分家的时候,压根没想过将来自己的孩子也要面临着一天,如今看了二老太爷家的事情,她心里终究还是生出了几分遗憾的。
林氏看见分家书的时候,其实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一些怨言的。她虽然聪明,单不表示她没有想法,这分家书上虽然写着宝和堂是归大爷所有的,但是每年盈利的一半却都是要给二爷的。
林氏便有些怨言道:“你这瞧着表面风光,骨子里不过是替二叔打工而已,老爷是看准了二叔不是这块料,想拿宝和堂吊着你,好让你别和二叔生分了。”
杜大爷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这人在一个地方呆得时间长了,难免就有了感情,若是拿着父亲分的银子出去单干,这生意也不是做不起来,可金陵城就这么大,他开了药铺,无非分的也是宝和堂的生意,说实话也没这个必要。
“长辈自然都是盼着小辈好的,再说我也确实只是一个庶子,你当初嫁我的时候,就应料到这一点,有嫡子的人家,庶子过的都是相当……”后面的话杜大爷没说,但林氏自然也是知道的。她是家中的庶长女,说起来和杜大爷的际遇是差不多的。
两人又拿着分家书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林氏便拿了荷包将分家书收了起来,放到了匣子里头,又开口道:“芸哥儿回来好几天了,只怕要拉下功课,离过年还有一段日子呢,明儿你派了小厮,送他去书院吧。”
杜大爷当即就应了,他在读书科举这方面没有天赋,难得生了一个聪明的儿子,自然是要好好培养的。可惜儿子虽然聪明,心思却很难琢磨,再加上二老太爷偏疼他,这些年他读书之余,倒是看了不少的医书了。杜大爷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终究是有些担忧的,他毕竟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希望他能光宗耀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