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此刻杨昭跨下这匹回纥进贡的白马,还有腰间悬挂的香囊,就分别是杨广和萧氏临行所送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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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北宋词人柳永,作《望海潮》词云: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簾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綺,竞豪奢。
重湖垒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吊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誇。
只不过区区一百三十字,却将杭州这江南大都会的种种繁华美景,描绘得栩栩如生,历历尤在目前。然而时当泰始元年,江南杭州还不过只是偏远地方的一个钱唐小县,在大隋朝根本排不上号。天下第一繁华都会,乃是如今身处的这座大兴城。
所谓“千百街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田”。南北东西合共二十六条街道,果然如棋局纵横,将整座大兴城划分为整整齐齐的一百一十坊。尤其那贯通大兴城南北的朱雀大街,更加车水马龙,行人如鲫。无论作用地位抑或热闹繁盛之处,和2009年的北京长安大街相比都是毫无逊色。那柳永词只须稍微改动几字,再用之以形容当今的大兴城,才真叫天造地设的合适呢。
杨昭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边是七八位新近被安排到身边的王府亲卫,哪怕不张什么仪仗,但前呼后拥招摇过市,委实也十分惹人注目。眼看着逐渐从看热闹变成“被”看热闹,杨昭禁不住心中苦笑。自从和天剑通灵,坐关入定七日七夜之后,他固然于武学修为上境界提高不少,连带着心性也渐脱轻佻而趋向沉稳。这种无聊又无益的风头,他不但不喜欢,而且更巴不得有多远就赶快避多远。
心中暗暗决定以后定要自己独个儿出来再逛个够,杨昭手上一挽缰绳,催促马匹加快速度,离开朱雀大街而入了西市。
这边坊市因为地近皇宫,所以朝廷中达官贵人多在此居住。杨昭的河南王府,就设在和朱雀大街并称的繁华路段永安街上。府邸并非新建,而是前朝北周宣帝的旧宅。自从改朝换代后,虽然一直空置无人居住,却也有定期进行打扫整理,并未荒废。今回杨坚将它赏赐给孙子,却是这边传下旨意,那边内廷调拨好了人手就能立刻入伙,倒也方便非常。
经延康坊转往永安大街,只见宽达十多丈的大渠横断南北,在前方流过。有座宏伟石制拱桥雄据水渠之上。杨昭赞叹地吐了口气,随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桥有名字没?”旁边有名机灵小厮,抢先上前道:“王……公子,下,面那是连通渭河的永安渠。大兴城中半数居民用水,还有货物运输都依靠着它。这桥名叫跃马桥,是咱们大兴城最大的石桥。因为大桥两岸的住户都非富则贵,所以又称富贵桥。”
“哦?这就是跃马桥?”霎时间杨昭心中,赫然生出了某种滑稽荒谬之感。沉寂半晌,又不禁哑然失笑。杨素眼下正是如日中天,圣眷最隆的时候。当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又怎么犯得着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建造什么宝库,为将来造,反作准备?杨公宝库什么的,在这个世界中应该是不存在了吧?
话是这样说,但好奇心驱使,杨昭仍然跃下马背,信步上桥,潜运内力,伸手就去拍那龙头望柱。当然是毫无反应了。而大庭广众之下,他堂堂王爷也不可能钻到桥底下去找什么机关。当下也就笑笑算数。想起刚才那小厮倒是蛮机灵的,自己以后要是出门,也需要有个人帮忙打点。于是有心抬举他,却又回头问道:“你是什么名字,哪里人士?现在是何职司?”
那小厮大喜,赔笑道:“公子,小的也姓萧,双字白郎,是太子妃殿下娘家远亲。若论族里辈分,那是该称呼公子为表舅舅才对。现在隶属宫中内侍省。是太子妃殿下担心公子身边无人,所以特地简拔小的前来伺候。”
“哦,你是内侍省的?”杨昭略觉惊讶。所谓内侍省,就是皇宫中专门管理宦官的部门。这萧白郎看着倒也一表人才,没想到却是个太监的?却就问道:“你既然是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却怎么也沦落到这个地步?”
萧白郎神情黯淡,道:“本来也不至于如此。却是当初咱家自作孽的关系……这等下作之事,公子却还是不听的为好吧。”
杨昭见他不愿说,亦不强人所难。点头道:“好,那么你以后便跟在我身边当个长随罢了。”萧白郎大喜,当下连连感恩戴德,却就差没当众下跪叩谢了。
杨昭摆摆手,更不在意。他走上几步,手搭凉棚,凭栏远眺,只见风景佳妙,一时大觉心旷神怡。正在沉醉之间,却骤然觉得心中微动,就仿佛有头危险至极的洪荒凶兽,正潜伏在远处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模样。
杨昭遽然一惊,下意识运功戒备,心里感应更随之越来越显得清晰。回头凝望之下,但见石桥南边人流陡然像被柄锐利长刀一刀切成两半。过往行人纷纷面露惊恐,自动向左右分开。南边长街彼端,却有个高高瘦瘦的孤独身影,正徐徐向跃马桥而来。
他身披袈裟,半臂袒露,肌肤黝黑有如生铁。赤足所过之处,左侧脚印寒霜凝结,右侧脚印焦黑如遭火焚。正是天竺僧:竺法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