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桂香拍了拍她的胳膊,明显不同意儿媳的话。
“让你带上就带上,你买是你买,咱家的是咱家的。”
第二天一早,陈桂香送走儿媳周银娣后进了闺女的房间,看到董佳慧正在一针一线的缝衣服。
前天有人送了块布来,让佳慧给她做身衣裳,就是现在流行的列宁装,酬劳是两斤大米,三斤红薯。
红薯不稀罕,大米可是稀罕的很,两斤大米够全家吃一顿白米饭了。
“可惜咱家没有缝纫机,用缝纫机做起来快。”
几个儿媳结婚结的早,那时候家家户户条件困难,没有闲钱置办这值钱的东西,再说,缝纫机不光要钱买,还要用工业票,不是一般农户能置办的起的。
“没事,反正我现在也不干别的,缝几间衣服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董佳慧的性子不是个爱占便宜的,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回娘家的弃妇,不事生产也不好意思吃白食。
这个时代的农村讲究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说什么她也是董家的女儿,可在旁人眼里,她现在这个身份这个情况确实是遭人诟病的。
自己的牙齿有时还会咬到舌头,父母哥哥不在乎,几个嫂子会怎么想就不知道了,她能尽力为家里做点贡献,吃饭的时候也吃的理直气壮一些。
陈桂香坐下摸了摸闺女的头发,董佳慧的想法她这个当妈的多少能理解,如果不是考虑到别人的眼光,她乐意把闺女留在身边一辈子。
可她跟丈夫总有一天会老去,总不能让闺女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上,还是要给她找个好人家才行。
……
“东林,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这一走十来年的努力就白费了,我跟你透露一句,这次你很有机会往上升,再升一级你就是营长了,你现在退伍可以说是功亏一篑。”
现在军人多吃香,连主席都说不爱红妆爱武装,像他们这样从农村出来的娃子,一步步走到今天极不容易,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受了多少伤!
赵东林默默抽着根烟,他高大魁梧,国字脸,眉眼坚毅果敢,是个英气逼人的汉子。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就这样吧,人生总要有舍才有得,家里出了些事,加上我的腿之前受了伤,就是留下也不一定能走多远。”
他跟汪梅离婚的事在部队里谁也没说,除了觉得有些丢人外,也不愿意战友们担心。
“哎,我只是可惜,咱们这么多年的战友了,真的分开很舍不得啊。”
赵东林在夜幕中吐出了一口烟圈,他扯了扯嘴角,弹了下烟灰,叼着烟看向远处的夜空,繁星满天,如同他心中的万千愁绪一样,数也数不清。
几个月前他接到汪梅的信,对这个妻子,他是喜爱并敬重的,喜爱因为她是自己的妻子,敬重也因为她是自己的妻子。
那年回家探亲,就这么遇上了下乡插队的汪梅,她吃力地背着一袋麦子,走走停停,汗流浃背,他走过去帮她扛起了那袋麦子,送到村里碾米厂加工。
“谢谢你,你是军人吗?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笑容明艳,侧着头看他,眼睛亮闪闪带着盈盈笑意笑意,在他心里投下了一丝涟漪。
怎么在一起的他已经不记得了,那年春节他就跟汪梅结了婚,隔年就有了儿子黑蛋。
这几年他们聚少离多,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超不过两个月,汪梅在信里说,她不想再过这种守寡的日子,也不想在过这么贫穷的生活,她渴望离开农村,渴望离开他离开赵家开始新的人生。
赵东林回信试图挽回,但汪梅非常坚决,她说城里有份工作正等着她,催促他赶紧签好所有的离婚文件。
“东林,别让我恨你,我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太久,当初下乡就是错误,嫁给你也是个错误,我不能让错误的人生继续下去,这是我最后一次请求你,请你容我为自己活一次吧。”
她的话令他心痛,说不上痛彻心扉也是心灰意冷,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了汪梅这个人,也了解了她的决心。
赵东林在离婚文件上签了字,强扭的瓜不甜,这段婚姻如今回忆起来仿佛是场儿戏。
或许跟汪梅说的一样,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赵东林闭上眼,心里想着,就这样吧,这么多年,其实他也已经很累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