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殿下这份如获至宝的激动实在是太宣之于人又呼之欲出了,门前诸众除了谢遥,一时都愣得不清。
这是晋王殿下?
无人动作、无人言语、连马儿都乖得很,晋王府的大门前静得就像没人一样。
忽然而至的拥抱,令白锦玉愕然,也有一些些不解。尽管如此,却并不妨碍她感受到凤辰此刻内心的激越。
一作为苏丽华,二因为能感受到他的心情,白锦玉没有推开凤辰。
白锦玉的脸庞轻贴着凤辰的肩头,他的衣衫沾染了这浓夜的清洌,呼吸间都是这份舒爽的凉意。凤辰胸中的起伏,是与这寒凉的衣襟恰恰相反的温度。
片刻,凤辰平复了心绪,扶着白锦玉的肩头把她推离了一些,仿若久别重逢似地,目光在她的面孔上巡梭。
而同时,白锦玉也看见了自己在凤辰肩头留下的一方污印。
银色的绢缎上,浅浅的乌灰,与凤辰的颐雅极不相称。她连忙伸手掸了掸,抬起头不好意思地以目光致歉。
凤辰凝视着白锦玉,目光很关切,看着看着,他抬起手,指尖在她侧颊上刮了一刮。白锦玉侧眼睇去,只见他并拢的手指间沾了一撮粉状的血痂。
白锦玉大惊失色,目光游离闪躲。
良久,却没有任何质问,她讪讪地自己摸上脸,用指甲刮了刮脸上干结的地方,也刮了一手的血痂。
这下真的惶窘了,她无路可避,只得有点老实地开口解释:“这……殿下放心,这不是我的血。嗯……”
“我没有要问什么。”凤辰道。
白锦玉抬头,只见凤辰静心地看着她,阖了阖眼眸确认。
白锦玉顿时心头宽裕,像被人放了一马,有种劫后余生的体会。但同时,也似乎更加自疚了。
“进去吧。”凤辰轻轻道。
“好。”白锦玉与他相视一笑,略过了很多话。
白锦玉心里庆幸,凤辰和苏丽华都是极为通透之人,二人这样彼此留有空间的处事默契,真是让自己逃过一回。
见凤辰和白锦玉恢复了常态,谢遥和张猛等人都仿佛忽然松容了下来。谢遥一招手,两个护卫从车上搬下来几摞高高的书簿和文册。
凤辰吩咐他们把东西搬进书房,白锦玉忍不住问到:“莫非殿下今晚还要看这些东西?”
凤辰道:“嗯。”
白锦玉看着众人走远,压低声音道:“王崇到底给人家抓了什么样的把柄,竟然肯顶买题的罪状?”
凤辰看着她。
白锦玉连忙道:“哦哦,我懂我懂,机密的事殿下不方便对外人说就不要说了!”
凤辰道:“克扣贡品。”
白锦玉愣住,倒不是因为王崇的这个罪行,而是她完全已经做好凤辰不告诉她的准备了,凤辰却开了口。
她清咳一声,奇道:“不会吧,各地进献的贡品都会登记造册,他怎么克扣啊?”
凤辰道:“我朝幅员辽阔,有些地远的郡县为防运输途中贡品有所损坏,往往都会在出发之始将贡品备上双份。”
白锦玉一点就通,当即了然:“哦!我懂了,户部掌管进贡事宜,所以一旦这些贡品没有损坏,那这多余的一份就被王崇吞下了。”
凤辰点了下头。
白锦玉骇然,真是有点大开眼界,深为这世上贪赃枉法的花式之多感慨。
“我还需要将账目梳理一番,才好面呈圣上。”凤辰道。
听此,白锦玉张口想劝他明日再做,但是一想此番并非平凡的小事,便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回到房里,白锦玉刚刚换过衣服,就听见了两下扣门声。她询问着上前打开门,便看到是谢遥端了些夜宵过来。
一盅燕窝汤、几样花式的点心,甜甜地,很合白锦玉的胃口。谢遥就站在她身边,看她把几个碟子吃得干干净净。
白锦玉用帕子抹了抹嘴,总结道:“晋王府的厨子真的太出色了,做什么都这么好吃,不过这几样都是甜点,我记得殿下不怎么吃甜食,估计不是很合他的胃口。”
谢遥听了,静默了一会,道:“殿下没有夜宵。”
白锦玉一怔,道:“为什么?这就是你们的疏忽了,这么晚了,就算殿下用过晚饭,到了这个时辰也该肚子饿了!”
白锦玉有些责备地看着谢遥,却看到他掖了掖嘴角,似乎欲言又止。
他这副样子倒叫白锦玉好奇了,她干脆一手支颐起脑袋,专程盯着谢遥等他把话说出来。
在她洗耳恭听的架势下,谢遥酝酿了一会儿,道:“殿下从不用夜宵。”
“哦。”白锦玉点点头,这倒是也有可能。同时她对这个答案感到无趣,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理由呢!
“其实,”谢遥有点决心似地想说什么,但只说了两个字又犹豫了。
刚卸了兴头的白锦玉又被他钓起,重又支颐着下巴等他,追问到:“其实什么呀?”
谢遥神情凝住,仿佛要说的话十分令他挣扎。
“啊?”白锦玉等着,如果换个人她早就掐着他的脖子逼他了,但现在对方是谢遥,她真的拿谢遥没办法。一来人家平素风格就是话少,二来就以现在她和他功夫的悬殊,她也掐不了谢遥。
许久,谢遥终于下了决心,道:“殿下也不用晚饭。”
短短几个字,听得白锦玉正奇,刚想发问,谢遥补道:“娘娘忘记了吗?”
哎哟,对,她是苏丽华,她不能表现得这么惊讶。
整理了一下情绪,白锦玉生涩地笑道:“哦哦,我这阵子回尚书府待得太久了,差点忘了这些了,真是……”
“殿下已有三四年不用晚饭了。”谢遥似是自言自语。
“啊?”白锦玉惊得轻吟出声,三四年不吃晚饭?!她已经有点快被这个讯息吓到了。
“那,那……”白锦玉“那”了半天,竟语无伦次。突然,她想到黄姑曾告诉过她,凤辰这几年结交了几个道士,便好奇问到:“莫非这也是道家的一种类似辟谷的修行方法?”
谢遥俯身收拾起白锦玉刚刚用完的碗筷,直声道:“殿下是不思茶饭。”
“不思茶饭?他为什么不思茶饭啊?府上的厨子这么好。”白锦玉坐着,看着谢遥一样一样有条不絮地收着东西,眼睛追逐着他,可谢遥偏偏就是不看她。
末了,谢遥道:“娘娘都不知,微臣又怎会知道呢?”他的脸极冷,仿佛浇上水就能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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