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发涩发酸,这什么东西?
难以下咽!
真是怀念杨晗的白面馒头啊。
等分家了的,自己一定要吃上白面大肉,到时候馋死你们!
林岚不懂,其实这个季节的地瓜、地瓜干是真不好吃。
地瓜一般都是中秋节之后才收,一部分晒地瓜干,霜降之后收的囤在地窖里吃一冬天。如果储藏得当没烂掉来年春天也能凑合,可基本过了年就开始烂的,只能把坏的削掉剩下烀烀吃掉。
就算那样的也绝对留不到这个季节!
现在吃的,其实是用来发芽秧地瓜的地瓜母种,切片晒干,留着粮食接不上顿的时候吃。
这种没营养不管饱还可能有毒的地瓜,当然就是女人吃了。
可老韩家其实没穷到吃这个的份儿,这不是老太太气不过,故意让韩大嫂烀上给林岚吃么。
小旺端着自己的碗喝粥,突然,他捧着粗瓷碗往林岚手上放,“娘、吃。”
本来各人都吃自己的,小旺突然这么来一句,而且他说话也不是那么利索,所以很突兀。
小旺这么一说,二旺端着碗犹豫了一下,麦穗则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只管吃自己的。
三旺扭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大声说:“娘,你的粥怎么这么稀?”他又扭头看别人的,发现也不那样,再看看自己的,挠挠头,“娘,我分你一半。”
说着他就把自己的粥给林岚倒了一半。
虽然女人吃最差的饭在乡下也是约定俗成的,除非那些强势、病弱或者特殊情况的女人,家家户户都是这么来的。
可一旦被人说破,满桌子男人还是脸上无光的。
韩大嫂则拿眼瞅自己的男人和几个孩子,可惜他们一个个就知道埋头傻吃,唏哩呼噜的根本没想着要分她点。
韩老太太脸上挂不住,筷子指指三旺,“就你个愣头小子,吃你的饭吧。”
三旺兀自好奇呢,“嫲嫲,是不是咱家也吃不起饭了?那明天我割草的时候顺便挖野菜吧,我看小牛他们都挖呢。”
韩老太太差点被他给噎死。
老韩头儿只得道:“吃饭吧。”又看了一眼笸箩,里面还有一些饼子,就示意老太太让孩子们吃。
老韩家外面的事儿都是老头子当家,家务事则都是老太太管,钱粮都是她把着,但是有些事她还是要听老韩头儿的。
毕竟不能在孩子面前驳了老头子的面子,这也是乡下的规矩和男人的体面。
她气呼呼地把笸箩放在桌上。
三旺立刻站起来够了一个最大的饼子,二旺一把抢过来递给林岚,“娘,你吃饼子。”
三旺习惯了,就顾自吃自己的。
林岚掰开分给几个孩子,看麦穗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硬塞给她一块。
吃完饭韩大嫂带着自己闺女收拾碗筷刷锅刷碗,韩二嫂迈不过心里的坎儿,又冲着林岚吆喝。
“我说老三家的,你自己借了大队的钱你自己还啊,别指望用家里的工分还。”
不等林岚说话,三旺喊道:“俺爹会寄钱回来还的。”
韩二嫂气得牙根疼,“你爹的钱是全家的,不算!”
三旺纳闷了,他可是个耿直又较真的孩子,就想跟二婶掰扯掰扯,“二娘娘,你说,俺爹赚的钱,咋个就不算?”
韩老太太烦得挥挥手,“滚滚滚,一边儿玩去。”
说到寄钱回来,她忙着掰手指头初五十五地数数,“哎今天十八还是十九,老三该汇钱回来了,邮递员怎么还没送单子?”
虽然每年都差不多这时候,但是部队后勤人员也有很多工作,差个一两天也是正常的,反正在家等汇款单就成,又不会丢。
林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钱呢她已经藏好,坦白是不可能的,毕竟坦白从宽嘛,在老太太这里钱的事儿是没可能从宽的,那就只能等到东窗事发。
过了两日,晌午。
社员们下工回来就看见穿着制服的邮递员进村,一群小屁孩儿追着他的自行车往韩家跑去。
邮递员到了门口,喊一嗓子,“有件儿!”
“哎呀,我的汇款可下来了!”韩老太太乐得见牙不见眼,也不说自己体弱腿疼了,摆着胳膊颠颠地小跑出去,脑后的发髻都跟着一跳一跳的。
“小董啊,单子呢,快给我。”韩老太太气喘吁吁地出了门,朝着邮递员伸手。
邮递员瞅了瞅单子,笑道:“韩大娘,这一次不是给您的,是给林岚的,林岚在家吗?”
“啥?”韩老太太一下子懵了。
她如同被一支利箭穿透胸膛,浑身力气被抽空,整个人无意识地往地上滑。
半晌,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啸,“老天啊,这个不孝子啊,有了媳妇忘了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