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点头道:“好,我马上就带了妹妹出去,剩下的事,就交给妹夫了。”
说完冲詹嬷嬷一个欠身,随即扶了季善就要往外走。
裴瑶眼见她好歹还能有一线希望指望得上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如今连程钦也走了,忽然发了疯一般往外冲去,嘴里还嚷嚷着:“你们一个个的都想我死,没那么容易,你们这分明就是在草菅人命!我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一个个面上道貌岸然,私下里却是怎样一副丑恶的嘴脸,你们休想草菅人命……”
只要府里知道的人足够多,总会传到外面,传到淼淼耳朵里,她就不信老毒妇不会有所顾忌!
可惜她动作快,跟在詹嬷嬷身后的那四个婆子更快,她连花厅的门儿都还没摸着,已让四人七手八脚给制住,拖了回去,再也动弹不得,亦连嘴巴都让堵住了,再也喊不出一个字来。
让沈恒和程钦第一时间便护在了身后的季善这才看向满眼仇恨,犹自挣扎着不住的她,轻笑一声,道:“一个已经草菅了那么多条人命,差点儿还要多草菅几条人命的恶人,是怎么好意思喊出‘你们这分明就是在草菅人命’这句话来,怎么好意思控诉别人的?你草菅别人性命的时候,可曾想过别人都是什么感受?你如今还是罪有应得,尚且自觉这般冤屈了,那些人岂不是更冤屈?做人不能太双标,也不能太恶毒,下辈子可千万要记住这句话,当然,前提是你得有下辈子!”
说完招呼程钦,“走吧,大哥。”
程钦忙应了,扶着她很快出去了。
詹嬷嬷便使了一个眼色,自有人拿起桌上的小瓶子拔了瓶塞,走到裴瑶面前,掏出堵住她嘴的帕子,捏开了她的嘴巴。
裴瑶就越发拼命的挣扎起来,“唔唔唔,我不要吃……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等将来县主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你们……詹嬷嬷你这个老不死的,竟敢这样对我,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唔唔唔,咳咳咳……”
却是怎么挣扎都没用,一小瓶药汁还是尽数被灌进了她腹中,几个婆子才终于松开了她。
一得了自由,裴瑶立时抠起自己的喉咙来,想要把药汁都吐出来,却是哪里有用,恶心得她眼泪哗哗直流,依然什么都没能吐出来,就更绝望了,“詹嬷嬷,你识相的,就立刻把解药交出来……母女连心,淼淼知道了一定会为我报仇的,她杀不得别人,杀你一个奴才绝对是没问题的……你把解药给我交出来,咳咳咳……”
詹嬷嬷却是充耳不闻,只与一旁冷眼旁观,眉毛都没动过一下的沈恒道:“沈大人,药效马上就会发作了。”
沈恒一个欠身,“辛苦詹嬷嬷了,大过年的,让詹嬷嬷做这样的事,实在太晦气了。您放心,我回去后便会备一份厚礼送到,还望您千万别嫌弃才是。”
裴瑶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见二人都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气恨得了极点。
又骂道:“你们都不得好死,我一定会化作厉鬼回来找你们,让你们都血债血偿的……姓沈的,你和季善那个贱人都虚伪到了家,口口声声你们问心无愧,问心无愧的人干得出生生逼死别人的事吗?你们如此草菅人命,与我又有什么两样……如今我是治不了你们,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天爷总会降下报应来给你们,让你们家破人亡,断子绝孙的!”
“季善,我咒你一尸两命,不得好死……还有你裴钦,我也咒你和你那偏心的娘都不得好死,哈哈哈,我就等着看你们都会有什么报应,等着你们一个个也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
却是还没骂完,腹中便剧痛起来,不由捂住了肚子,呻吟起来,“好痛……啊……怎么这么痛……詹嬷嬷,我求求你发发慈悲,就把解药给我吧……”
“长公主、大爷……二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好痛,我不想死,求你们就饶了我吧……”
渐渐更是痛得在地上打起滚儿来,“啊……真的好痛,詹嬷嬷,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啊……姓沈的,你不是恨我入骨吗,那你一刀杀了我啊……有本事,你就一刀杀了我……啊……”
詹嬷嬷与沈恒仍都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对詹嬷嬷来说,这样的场面在过去几十年里,她早见过无数次了,早已是见惯不怪。
沈恒倒是第一次见,却因本就对裴瑶憎恶至极,对她方才都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还要诅咒季善和他们所有人更是深恶痛绝,自也不会对她生出任何的同情怜悯来。
是以裴瑶无论是咒骂,还是哀求,都对他们起不到任何作用,跟一个已死到一半的人,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就像狮子根本不会在乎蚂蚁在临死之前,是如何诅咒它的一般。
又过了一会儿,裴瑶挣扎哭喊都已经没有力气,只能抱着越来越痛、痛得五脏六腑都似是全部被碾碎了的肚子,气若游丝的喘气了。
这才不得不真正接受了摆在眼前的残酷事实,她真的要死了……
可是她真的还不想死,也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还没瞧见她的淼淼当上太子妃、当上皇后,还没瞧见她的淼淼长大成人,出嫁生子,也还没将那些欺负过她、瞧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脚下,看他们摇尾乞怜……她真的好不甘心今日原来竟就是她的死期!
可再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她还是马上就要死了。
早知道她昨儿说什么也不会去招惹季善,她多的都忍过来了,为什么偏就昨儿忍不了?
不,早知道她连昨儿的宴会都不会去,当初也不会出于妒忌,去招惹季善,弄得母亲和二哥都对她冷了心肠,那今日二哥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了!
她这些年到底都是怎么过的,才会把明明那么好的一副牌,给生生打到如今这般稀烂的?
她有什么好妒忌季善的,她就对她好一些,多几分真心怎么了?的确她拥有的一切都该是季善的,的确是她欠了季善啊,她已经得了好,还想什么更好呢,就分一点儿给季善又怎么了?
季善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啊,当初她掉第一个孩子时,季善都还没进京,彼此连照面都没打过,她为什么要自欺欺人的,把账都算到季善头上去?
母亲和二哥与她血浓于水,在庄子上与她团聚、娘儿之间其乐融融又怎么了,她受不了,大可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便是了。
还有她掉的第二个孩子,也都是因为她自己的心病,自己吓自己,生生给弄掉了的,又与季善何干?
她真的太不该了,她要是不那样自欺欺人,不把心虚与害怕都化作仇恨,全部算到季善头上去,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了?
就因为心虚,因为妒忌,她日日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与丈夫之间,也再没有真正交心的时候,她要是早些告诉丈夫,就像丈夫说的,她就不能赌一把他知道后,依然会一如既往的待她吗?
要是她当初赌了,肯定一切都不一样,她兄弟侄儿也不用死了,他们临死前肯定恨毒了她,九泉之下的生父生母也肯定恨毒了她,悔青了肠子吧?
她待会儿去了那边,可要怎么见他们?她连骨肉至亲都能杀害,也肯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吧?
还有她的淼淼,也不知道她知道了自己的死讯后,会多难过?或者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后,淼淼只会恨她,只会以她为耻?
可不管淼淼是难过,还是恨她,她都不能再陪着她一起走下去,自此她便是没娘的孩子了……早知今日,她真的愿意用一切来交换,只要能让她们母女不分离……然这世上又哪来的‘早知道’!
裴瑶意识越来越涣散,身体也终于再感觉不到剧痛,反而越来越轻了。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生父与生母,他们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她,笑得是那么的开心与满足。
让她也忍不住笑起来,然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哭了。
早知今日,她宁愿当初走失的是自己,或者宁愿一家人都因此获罪,不管是打杀还是发卖,至少一家人都是在一起的。
偷来的人生,也终究是偷来的,总会加倍还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