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找到她们,她们便多一分危险,我便不是博罗的父母官,也是有姐妹的人,心里如何落忍?一定要尽快把人找到,且绝不能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季善听得点头道:“这青天白日的,那么几个大活人,竟说不见就不见了,还遍寻不着,可见对方行事有多周密,多狡猾;且肯定不止是一两个人就能办成的,势必有一个团伙。若不尽快找到姑娘们,再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后边儿还不定得有多少姑娘遭殃,是该抓紧时间才是……”
本来还有满肚子话想说的,见沈恒满脸的焦躁,忙打住了,到门口叫了小丫头子去打水,又与沈恒道:“我做了凉糕,吊在井里的,这会儿应当能吃了,你要不来一碗,垫垫肚子再去前面?我怕你待会儿一忙起来,又顾不得吃饭了。”
沈恒摆手道:“这会儿不想吃,待会儿你让人送几碗去前面,让大家都凉快凉快吧。”
很快小丫头子打了水来,沈恒洗了把脸,又擦了擦脖颈,觉得好受了些,便去了前面。
余下季善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片刻才叹了一口气,希望他能尽快找到线索,把姑娘们都找回来吧,不然他自己心里过不去不说,也不好与张家交代。
虽然如今已不比他们刚来博罗时,原有的官吏们也好,县城里的士绅们也好,都想着“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以致他们处处受制于人,沈恒连同罗府台前后脚给他送来的周师爷和鲁师爷,愣是花费了不知道多少精力,才渐渐控住了局面;季善在内宅也没闲着,不是今日去赴这家的宴,就是明日应酬那家,硬是花了快半年的时间,才与县城几家大户的当家主母都真正建立起了交情来。
如今自然不比以前了,但季善还是不想他们与士绅之间那微妙的平衡又被打破,不然过去一年多,沈恒在博罗所辖境内又是修水渠又是兴蚕桑的,若是没有几家大户的支持,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强龙终究难压地头蛇。
当然,沈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也不少,“水至清则无鱼”,他如今力量还很弱小,只能在自己有权限的范围内,力所能及做自己想做的事、真正造福百姓的事,等他将来能站到更高了时,自然一切又不一样。
亏得罗府台送来的两位师爷都是经年给人做幕僚师爷的,不但能干周全,对官场上的事也经得多见得多,一开始当真是日日都要对沈恒耳提面命无数次,惟恐他年轻气盛,有些气咽不下,可官场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哪里都少不得妥协,有些气咽不下也必须咽。
如此足足过了半年多,沈恒才终于渐渐适应了,两位师爷实在功不可没,也不知罗府台是往哪儿寻来的他们?
沈恒这一去,便一直到天黑,才又回了内宅来。
季善见他满脸的疲惫,便让他歪到靠窗的榻上,给他扇起风来,“午饭听说你们都快申时了才吃的?我就知道你一忙起来,肯定顾不得吃饭。我让人熬了绿豆粥,既你午饭吃得迟,那就等粥晾凉了再摆饭吧。”
沈恒闭上眼睛,吐了一口气,“善善你看着安排吧,我这会儿就想洗个澡,可又懒得动。”
季善道:“懒得动就躺着呗,反正我也不嫌你臭,待会儿吃了饭再洗也一样。不过你怎么议了这么久的事儿,难不成有眉目了?”
“是有点眉目了。”
沈恒道,“蒲捕头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没放弃过找寻线索,还真让他找到了点蛛丝马迹。走失的姑娘们肯定都不是在她们所在当地走失的,她们家连同她们亲朋家附近,她们走失前后都没出现过生人;同时她们都是在家里受了父母亲人的气,才会负气离家的,既负着气,肯定会想着,有朝一日她们一定要活得风风光光的回去,好狠狠打父母亲人的脸之类的。但一切的前提都是,她们必须得先活下去,先给自己找到一条生路……除了到县城来,我想不到她们还会去哪里了,县城于她们来说,已经是大地方,肯定遍地都是银子了,不是吗?”
季善听得沉吟道:“蒲捕头和你的意思,姑娘们走失的地方,多半就是在县城里?的确,她们既都是负气离家的,肯定都会有一雪前耻的愿望,那不约而同往县城来,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可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再连上周边的近郊,难不成要一一排查吗?就怕什么都排查不出来不说,还会打草惊蛇。”
沈恒睁开眼睛道:“这种事三教九流的知道的一般都比衙门的人还多,蒲捕头散出去的人把城里的赌场青楼什么的都过了一遍,人牙子们也没落下。说是城西有个叫安大娘的人牙子这几个月以来似是发了家,隔三差五又是割肉又是打酒的不说,还时不时的做衣裳打首饰,听说还在城里买了块地,说要盖新房子;可她这几个月又几乎都待在家里,只偶尔会出门三五日,说是去跑生意挣银子……得做什么生意,才能这么来钱呢?”
季善忙道:“那你的意思是,打算盯着那安大娘,顺藤摸瓜?”
“光盯着安大娘只怕也没用,得恰好有姑娘走失才行,可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有姑娘走失呢?守株待兔得守到什么时候去,必须得主动出击才成了。”沈恒压低了声音,“所以我和蒲捕头几个商量的结果,是打算让焕生乔装成姑娘,看能不能引蛇出洞,这不是马上就中秋了,城里还会有灯会吗?这样大好的时机,想来安大娘不会白白放过的。”
季善长咝了一声,“焕生那么高,乔装成姑娘能行吗?不过焕生这两年虽有意把自己往黑了晒,往糙了弄,人还是好看的,应当问题不大吧?”
沈恒道:“待会儿让焕生试着乔装一下,我们先瞧瞧,不就知道了?焕生方才听我说起这事儿时,倒是一口就应了。”
“他向来忠心勤勉,当然不会不应。”季善皱眉,“那焕生得去多长时间,又会不会有危险呢?青梅可说话间就要生了,她这是头胎,总不能到时候焕生不能陪在她身边吧?这万一要是再有什么危险……”
本来焕生与青梅过去就够苦了,好容易如今过上了好日子,有了自己的小家,马上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她可不希望到时候来个乐极生悲什么的。
沈恒道:“这我也说不好,不过我会派了可靠得力的人一直暗中跟着他,接应他的,所以应当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若青梅生产时,他实在回不来,就只能有劳善善你多照顾青梅了。”
季善点点头,“你不说我也会照顾的,这不是想着我照顾得再好,终究跟焕生亲自守着她不一样吗?不然换其他人?”
“总不能真换个姑娘家去吧,那才真是太危险了。可换其他男子,都那么糙,哪能瞒得过安大娘的双眼呢……容我再想想吧……”
季善见沈恒才舒展开了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忙道:“都是我不好,好容易你能歇一会儿了,又引得你不能安宁了。我们还是先吃饭吧,等吃了饭,好生睡一觉起来后,再慢慢儿说也不迟。”
一面叫了杨柳摆饭。
沈恒这会儿有些饿了,便没再说,由得季善引着杨柳和小丫头子摆了晚饭。
却是刚吃完饭,杨柳便引着焕生进来了,嘴里还直啧啧,“亏得焕生哥托生成了男人,这要是托生成女人,哪还有我们这些女人的活路啊?你这也太漂亮了,那要是青梅姐这一胎生的是个女儿,岂非也这么漂亮的呢?”
不过好好儿的,焕生哥扮女人家做什么呢?
季善与沈恒瞧得已换了一身女装的焕生,也都满脸的惊艳,季善忙让杨柳出去了,才笑着与焕生道:“不怪杨柳方才反应那么大,焕生你换了女装真的好漂亮,肯定谁也不会怀疑你是个男子,不过就是稍微高了些……”
焕生闻言,立时矮了一寸腰下去,背也稍稍岣嵝了一下,“这样呢,大奶奶觉得这样如何?”
不但人一下子瞧着矮了不少,言行举止也一下子平添了几分女气,毕竟当初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吃出卖色相这碗饭的,虽然那段不堪的过往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他也早不想去回忆分毫,但有些东西还是如刻在了骨子里,怕是一辈子都丢不掉了。
季善已拊掌赞道:“这样就真是丝毫的破绽都没有了,不过……青梅就要生了,你到时候万一赶不回来……”
沈恒也道:“大奶奶说的是,青梅分娩在即,心里肯定很希望你能守着她,要不,我还是换个人吧?”
不止季善对焕生青梅另眼相看,沈恒也是一样,那可是陪他们从微时就一路患难与共走到今日的,当然与别的底下人都不一样。
焕生忙道:“大爷、大奶奶,这都是我自愿的,青梅我也已问过她的意思了,她说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我这次没能守着她,下次再守着她也是一样的;况我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没准儿还会给稳婆添麻烦,让我决不能误了大爷的正事,不然也太对不起大爷大奶奶对我们的大恩大德了。所以大爷大奶奶就让我去吧,除了我,大爷纵想换人也要有的换啊,说句不怕大爷恼的话,单论长相,连您都比不上我好吗?就更别说县衙里其他人了。”
且他还等着这次为大爷立下大功,回头好开口向大爷大奶奶讨恩典,将来能让自己的孩子读书习字,甚至进学呢,他这辈子已经是这样,只能认命了,却满心期盼自己的儿孙将来能堂堂正正的挺直了腰杆做人,再不为奴为婢!
焕生话说到这个地步,季善与沈恒还能说什么,少不得一个应了他:“那我明日就让蒲捕头安排,若此番真能引蛇出洞,再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一定给你记一大功!”
一个则再四保证定会照顾好青梅,务必让他们母子平安,“你就等着回来抱大胖儿子大胖女儿吧,当然,若青梅还没发动,你就先凯旋归来了,就更好了!”后,焕生方行礼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