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病就怪了。亏得小姐还隔日就着人送了饭菜来,倒是每次送来了立时就肯吃,不然还熬不到如今呢,只怕前几日就倒下了。”
裴二夫人忙小声辩道:“我哪有,这不是实在太忙了吗,且也不止我啊,大嫂和大奶奶、钦哥儿媳妇都不一样么,只不过大嫂熬不住也得熬,大奶奶和钦哥儿媳妇年轻,更熬得住些而已。你就别告我状了,难得善善过来,就不能让我们娘儿俩好生说说话儿呢?”
季善呵呵,“我此行可不是为了与夫人说话儿的,我眼下只关心夫人的身体。范妈妈,夫人看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范妈妈忙道:“大夫说是着了风寒,又累着了,开了三副药,让至少清清静静的卧床休息三五日,可府里如今时时都闹哄哄的,哪里休息得好?要是在庄子上……”
后面的话忙打住了,没有再说,如今裴太夫人的二七都没过,自然没有裴二夫人做儿媳的躲懒的份儿。
季善却已经明白了,听着一阵阵时远时近的念经声和唢呐木鱼声,暗叹了一口气,道:“不然夫人想睡时,就往耳朵里塞两块儿棉花?您肯定得休息好了,病才能好得更快。”
裴二夫人笑道:“我如今瞧得善善你,已经觉得好多了。听你二哥说,你和姑爷快搬家了?可惜到时候不得闲去给你和姑爷暖屋子了,且没的白平添晦气,只能以后再找机会,去给你和姑爷热闹一下了。”
季善笑道:“只是租的宅子,又不是买的,等将来我们买了宅子,夫人和二哥再去给我们暖屋子也不迟。”
裴二夫人听得一脸的欲言又止,想说她在京城就有现成的宅子,只要季善肯点头,她立马就给她房契,却又知道季善肯定不会要的。
片刻才低道:“善善,你和姑爷还得租房子住,真是委屈你们了。当日……也实在委屈你了,我和你二哥真的都以为他们只是为了满足老母亲最后的心愿,谁知道,竟还打着旁的主意,你父……老爷那副嘴脸更是实在可憎!往后你和姑爷都别搭理他,你又不姓裴,与我和你二哥往来,也只是因为投缘罢了,而非其他,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往后她只会彻底当他是她孩子的父亲,而非自己的丈夫,要相伴到老到死的人了!
季善失笑道:“满京城像我和相公这个年纪租房子住的人,那是大有人在,听相公说,就他们翰林院便有好几位老翰林连孙子都快说亲了,还一家子都只能租房子住呢,我们都委屈了,他们岂不是得委屈死了?别人都受得的委屈,又凭什么我们就受不得了?夫人就别心痛我们了,我们好得很,不需要心痛哈。”
顿了顿,又道:“至于其他人,我本来也不在意,管他们怎么说怎么做呢,只要不对我造成实质性的损害就够了。”
裴二夫人闻言,见她面色红润,一副生气勃勃的样子,显然真如她所说,没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放在心上,这才缓和了脸色,道:“那善善你搬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与你二哥说,我们不方便去,打发几个下人去帮你们跑跑腿儿还是成的。”
季善笑道:“我还真打算请夫人和二哥帮忙,给介绍个可靠的人牙子,看是雇,还是买几个十来个下人呢。本来我和相公就两个人,用不了那么多人的,可家里地方大了,总得有人打扫看护,也得防着家里来客时忙不过来。”
裴二夫人忙道:“姑爷既是翰林了,该有的排场肯定还是要有的。也别雇了,直接买吧,雇来的未必忠心,别人许一点利益好处,只怕就背主了,事后还未必能严惩他们,还是捏着卖身契的用起来更安心。”
一旁裴钦则道:“妹妹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吧,就这两日便让轻舟带了人牙子去见你。”
当下娘儿几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季善还喂裴二夫人吃了一回药,见她吃过后因药效上来,很快犯起困来,便让范妈妈服侍她歇下,自己则仍由裴钦引着,往外走去。
却是刚出了裴二夫人的院子,就有那么巧,竟再次与被几个丫头婆子簇拥着的裴瑶和徐佩瑜夫妇俩碰了个正着!
裴钦早听裴二奶奶说过裴太夫人亡故当日,季善夫妇与裴瑶夫妇不期而遇之事了,不防今儿又遇上了,立时反应极快的挡到了季善前面,“三妹妹、三妹夫,你们怎么在这儿,明儿才是祖母的二七呢,你们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以免短时间内便打两次照面,季善又与裴二夫人长得像,难保徐佩瑜动疑。
徐佩瑜见问,忙笑着抱拳给裴钦行礼,“二哥,您这是往哪里去?我们本来是打算明儿回来的,但听说岳母病了,瑶儿放心不下,所以索性今儿回来了,打算明儿就不回来了,如今天儿越发冷了,瑶儿怀相又不好……岳母这会儿可方便见我们呢?若是不方便,我们便待会儿再来也是一样。”
裴钦看了一眼一旁已是满脸惨白,摇摇欲坠的裴瑶,不动声色道:“母亲才吃了药睡下了,估摸着没两三个时辰醒不来,且母亲此番咳得有些厉害,三妹妹三妹夫要不还是别等着见她了,省得过了病气给三妹妹,给祖母上过香就先回去吧。等母亲醒了,我会替你们转达你们的一片心意的。”
徐佩瑜是在场几人里知道得最少的,自是不疑有他,关切道:“岳母咳得很厉害吗,那太医怎么说?我母亲每年入冬也总是会咳嗽,她跟前儿有个老嬷嬷便学着熬起了梨膏,我母亲每每都是梨膏辅以太医开的药一同吃,倒是要不了多久,便能好起来了,回头我打发人也给岳母送些来试试吧。”
裴钦忙谢了他,“长公主吃着都觉得好的东西,那肯定是真好,那可就多谢三妹夫了。外边儿冷,三妹夫快扶了三妹妹去前头花厅里暖和暖和吧,那里已经烧了地龙了,我瞧她脸色很不好的样子,怕是冻着了。”
徐佩瑜这才看向裴瑶,果见她一张脸又青又白的,人也好似在颤抖,唬得忙搀住了她,“瑶儿你没事儿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你可别吓我啊……”
裴瑶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了心神,道:“我还好,就是身上忽然有些发冷,也有些乏力,想是真如二哥所说冻着了,相公快扶了我去前头花厅坐会儿吧……母亲本就病着,又才吃了药睡了,我们就别去打扰她老人家了。”
心里后悔死自己为什么要今儿回侯府来了,就明儿回来怎么了?母亲病了又怎么了,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还不知道母亲根本就不想见到她,侯府也根本就不欢迎她回来吗?
愣是要今儿回来,结果可好,又冤家路窄遇上了季善,真是活见了鬼了!
她季善也是可笑,不是说与侯府什么关系都没有,再不会踏进侯府一步吗?却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回来了两次,分明就是在欲擒故纵,当谁是傻子,看不出来么?
老天爷更是可恨,总是要捉弄她,总是要与她作对,她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
徐佩瑜已忙应道:“好好好,瑶儿你别急,我马上扶你去花厅,待给太夫人上了香,我们便立时家去啊,你如今情况特殊,太夫人泉下有知也定能感知到你的孝心,不会怪你不孝的……那二哥,我们就先走了啊。”
裴钦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得徐佩瑜已又道:“这、这不是上次在太夫人院里曾见过一次的那位、那位少夫人吗?瑶儿,你不是说这位少夫人是太夫人娘家的亲戚吗,难不成你也不清楚,这位少夫人其实是岳母娘家的亲戚?”
裴钦就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儿,心里一瞬间对徐佩瑜大是不满。
你一个有妇之夫,盯着别的女子看什么看?还是当着自己妻子和舅兄的面儿,当他这个舅兄是死人不成?且不管是他祖母还是他母亲的娘家亲自,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裴钦因沉声道:“三妹妹都快倒了,三妹夫还不快扶了她去歇着,还顾得上管旁的呢?快走吧!”
徐佩瑜让他说得讪讪的,忙道:“二哥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忽然想起来了,单纯好奇罢了。我这就扶了瑶儿离开啊,二哥也慢些……瑶儿,我们走吧……你怎么手心里全是汗,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了?”
裴瑶小腹的确坠坠的痛,却强逼着自己不许往坏的那一面去想,强撑着道:“我还好,应该喝点儿热水,保一下暖就好了,我们走吧。”
徐佩瑜闻言,不敢再耽搁,忙半抱半扶的扶着她,慢慢走远了。
裴钦这才吐了一口气,与季善道:“善善,我们也走吧。真是的,是谁的亲戚关他什么事儿,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今儿回来呢?既怀着身孕,就在家里好生养着嘛,长辈们也都发了话,让她不必逢七都回来的,结果……这要是这一胎再有个什么好歹,可就……”
季善一听就知道裴钦多少还是关心着裴瑶的,道:“二哥既担心她,立时打发人去给她请个大夫呗,我瞧着她脸色也是好生难看,她又是小产过的,万一弄成了习惯性小产……不管怎么说,她做贼心虚是她的事,她腹中的孩子总是无辜的。”
裴钦片刻才“嗯”了一声,“行吧,我送了你出去,就着人给她请个大夫来。之前我还曾想过,那样一个乘龙快婿,本来该是善善你的,可如今我只庆幸那不是你的,你早早就有了妹夫那么好的夫君,不然日日都要对着那么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岂不就是善善你了?”
季善听得笑道:“京城半数以上大姑娘都想嫁的乘龙快婿,怎么到二哥口中就成了‘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了,人没你说的这般不堪吧?不过相公上次见了他后,倒是不安了一回,惟恐我觉得他哪哪儿都不如人,就嫌弃他,就该让他听听二哥的话,肯定就能彻底心安了。”
“妹夫竟然这般妄自菲薄呢?光他敢承诺这辈子只守着善善你一个人过这一点,已比那一个强出十倍了好吗?回头我见了他,可得好生宽宽他的心才是……”
兄妹两个遂一边说着话儿,一边沿原路返回,到得季善的马车前,才作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