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和范东生再次来到江大附中,深夜的学生宿舍楼灯火通明,中间是个拉着尼龙网兜的大天井,四面都是一层一层的全封闭围栏,扶摇直上,寝室门密密麻麻,看起来像是香港的屋村,虽然非常安静,但是可以想象住在这里的上千学生都没睡觉,都在支棱着耳朵偷听外面的动静。
兄弟三人面对的是三堂会审的局面,在宿舍楼底层的办公室内,紧急赶来的教务处周主任,班主任吴老师,还有负责男女寝室的两个年轻教师,一个姓王,一个姓包,姓包的男老师有些眼熟,范东生认出此人正是上学时给自己交过保护费的包小涵,当年的小胖子已经成长为玉树临风的小帅哥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周主任公事公办,拿出校规校纪给傅平安看,江大附中作为重点中的重点不是没有看家法宝的,森严的校规就是其中一项,事无巨细上百条, 全部要求学生倒背如流,本着事不过三的原则,违规三次即开除,天王老子求情也不行,校规不包含法律范畴内的事情,都是些禁止在食堂内说话,禁止上课看手机之类,盗窃那是归警察管的,至于盗窃女同学内衣这种既小偷小摸又流氓变态的行为,没啥可说的,唯有开除一条路。
“办一下相关手续吧,我不想再看见这个害群之马。”周主任面无表情,维护校规比成绩更加重要,这样的问题学生不加以严惩,何以正风气。
“你们做监护人的也是,家长群从来不看,学校的活动也不积极参加,呵呵,家长不以身作则,学生可想而知。”吴老师也冷言相加。
傅平安说:“你们不觉得这太巧合了么,白天发生摩擦,晚上就突击查寝,翻出罪证,我很难不怀疑这是一个局。”
吴老师说:“你想太多了,我们江大附中都是单纯的好孩子,没那么多心机,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你自己这样想的,就觉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的想法。”
范东生说:“你们有什么证据?我是当警察的,仅从物证来说,不足以控告当事人,必须有其他佐证,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吴老师说:“这个我懂,人证物证都有,你要听么,别怪我不事先提醒你,事实真相可能比你预想的还要严重。”
说完,班主任拍拍手,从外面依次进来四个女生,四个男生,每个人的证言都将赵小辉钉死在耻辱柱上,这些孩子作证的时候坦荡自然,毫无畏缩之意,别说教导主任和班主任了,就是傅平安,如果不是对赵小辉了解,也不得不相信他们说的是实话。
物证早就摆在桌上了,是一条白色的小背心,上面并没有可供鉴定DNA的污渍,可见现在的孩子心思缜密,早就筹划好了。
傅平安从来没感受到这种强烈的无力感,他一身荣耀,满腹文章,竟然被几个孩子打败了,且毫无还手之力,他是能以势压人,用尽办法让赵小辉继续留在江大附中,可是那样又有什么意思,把一个少年丢在敌营中,倒不如暂且离开。
“好,我们办手续。”傅平安说,他向来不撂狠话,但是经历此事,和附中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两兄弟带着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赵小辉离校之前,陪他去宿舍拿私人物品,附中宿舍八个人一间屋,同寝室的男孩子都生的人高马大,眼神中没有社会青年的戾气,却有着一种聪明孩子特有的狡黠,其中有两人作证说赵小辉深夜行踪不明鬼鬼祟祟的,范东生将他俩的相貌记在心中。
三人拎着东西走出寝室的时候,忽然看到隔着天井对面楼层上的女生全都出来了,江大附中的学生宿舍楼设计的很有意思,男女生宿舍在同一座楼,但是上下楼梯不同,只能隔空遥望,据说这是学校特意安排的,既可以增强同学感情,又不至于因为混居闹出丑闻。
“有点牛郎织女隔着银河的感觉。”傅平安说。
现在已经过了就寝时间,出寝室门是违纪行为之一,但女生们还是出来了,各色睡衣吊带甚至小短裤琳琅满目,这边男生们也倾巢出动,离奇的是老师们竟然没有出来弹压。
“撑死的眼,饿死的吊。”范东生替这帮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嘀咕了一句。
对面女生中,有一人被众星捧月簇拥着,披着校服上衣,俨然大姐大面目,冷冷看着赵小辉离校,不用问这就是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王美美同学了。
王美美一副无辜的表情,冷漠的看着手下败将离去,可以想象这些女生们回到寝室之后的嘴脸,一定是弹冠相庆,喜笑颜开。
到了楼下,包小涵负责送他们出校,范东生一把揽住包小涵肩膀:“包子,几年不见变成老师了,出息大了啊。”
“我不是老师,就是管理学生的辅导员,不在编,没啥大出息。”包小涵说,“真没想到在这里遇上,有空咱们再约。”
范东生说:“什么叫再约,碰上了就今天,走,宵夜去。”
包小涵说:“我正值班呢,真不敢去,这份工作是我爸托了不少关系找到的,还在试用期呢。”
范东生说:“好吧,我不勉强你,你是辅导员,肯定知道内情,你给我个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包小涵说:“我虽然是辅导员,但和学生的接触不多,更没法深入了解他们的内心思想,这事儿你们问错人了。”
范东生说:“太阳底下没新鲜事,不就是校园霸凌么,包子你上学的时候可没少挨欺负,你忘了是谁帮你的?”
包小涵沉默了一会说:“你们是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多有心机城府,那个叫王美美的,身边聚集了一帮女生,女生们各自都有几条舔狗,他们的小集团在外人看来非常幼稚可笑,但是在校园这地方,那就是天一般的存在,是另一个世界,你知道宿舍楼天井里那张网是干什么的么,是为了防止学生跳楼的,前些年,不止一个人跳……”
范东生说:“我明白了,来加个微信,回头我请你喝酒。”
赵小辉的课本被褥生活用品塞满了奔驰越野车的后备箱,自从上次洪水把大G淹了之后,傅平安又买了一辆差不多的奔驰AMG G 63,三人上车,和包小涵挥手告别,范东生问:“上哪儿去?”
“大红棚,喝两杯去,庆祝一下。”傅平安说。
“我靠,喜从何来?”范东生瞪大了眼。
“离开这个破学校难道不值得庆贺?”傅平安反问,“老师是非不分,同学助纣为虐,这样的学校不上也罢。”
赵小辉的眼圈红了,这话说的太霸气,太解气,作为家长能为孩子说出这样贴心的话,比多少心理辅导都有用。
试想一下,如果是一个普通家庭,父母都是收入一般的中产阶级,费了无数的精力金钱,好不容易把儿子送进重点高中,儿子却因为“流氓盗窃”这些见不得人的罪名被开除,父母的反应肯定没这么轻松,甚至对于家庭来说就是灭顶之灾,搞不好孩子自杀都有可能。
但傅平安毕竟不是一般人,他还不到三十岁,没有四十岁人的压力,他的格局见识也不会被一所重点中学所打败,他的经历更是告诉他,不经历风雨,是见不到彩虹的。
奔驰车停在大红棚夜市,兄弟三人坐在棚下,点了几个下酒菜,一件啤酒,赵小辉未成年不能喝酒,但傅平安认为今天情况特殊可以破例,允许他喝一瓶啤酒。...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