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赵光辉怅然,不禁回忆起当年,1992年夏天,他还是近江美院的一名大四学生,在夜市和人打群架被砍伤送进医院急救,正好给他缝伤口的是医科大实习医生李燕,赵光辉坚持不打麻药的硬汉气魄让李燕为之倾倒,那年近江开了第一家西餐厅,两人去吃牛排,赵光辉坚持要筷子,一个人吃了四份牛排,付账的时候钱不够,还是李燕买的单,一年后他们就结婚了,94年有了女儿赵晓涵,随后赵光辉回家乡淮门发展,李燕也跟着他去了淮门,在淮门第一人民医院当了一名外科医生,再后来的事情就不堪回首了。
在出事之前,赵光辉和家人做了切割,将一笔资金存在安全的地方,交由李燕掌管,本来是当做离婚的补偿和晓涵的赡养费,李燕从淮门搬回近江,也调到医科大附院工作,这八年来她每季度都带着女儿去监狱探视,她的心意,赵光辉怎能不懂。
这笔钱是二百万,在当年就是一笔大数字,但和赵光辉的身家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没想到当年打发妻女的赡养费今天还要收回,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赵光辉拉不下这个脸,他不能保证这笔钱还在,也许被李燕给花了,炒股赔掉,或者买房买车,都有可能。
赵光辉落寞无比的离开西餐厅,在附近找了家快捷宾馆登记住下。
秋天雨多,凌晨三点,李燕终于做完手术从医院里出来,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大门口没有出租车,大半夜的黑灯瞎火挺吓人,李燕正打算回去找个值班室将就一夜,忽然一把伞撑在她头顶,原来赵光辉一直在等她,就像1993年时每一个值班的夜晚那样。
“我去叫个车。”赵光辉说。
“不用,我想走走。”李燕说,两人就这样漫步在秋雨中,赵光辉把伞向李燕倾斜了大半,自己的一侧肩膀都淋湿了。
当晚,赵光辉住在李燕家,睡客厅的沙发,他注意到房子很新,面积很大,以近江的房价来分析,那二百万怕是已经花了。
第二天,李燕继续上班,给赵光辉留了一把家里的钥匙,赵光辉检查了厨房里的东西,发现李燕基本上不在家里做饭,外科医生的工作很忙,女儿又读的是寄宿学校,家里确实不需要常备食材,于是他去了一趟菜市场和超市,买了油盐酱醋和各种肉类蔬菜,大展身手做了四菜一汤,用崭新的不锈钢饭盒和保温桶装了,打个车直奔医科大附院。
中午,李燕从诊室里出来,见赵光辉和科里的护士聊得正起劲,脸色就是一沉。
“李主任,姐夫给你带午饭来了。”护士说。
“神经病,医院又不是没有食堂。”李燕径直往外走,赵光辉手足无措,李燕回头道:“你还想在这儿吃么?到处都是病菌的地方。”
食堂里,赵光辉将自己的手艺展示给李燕看,但并没有获得夸奖。
“你呀,就是个肉食动物。”李燕说,“这么多年来,还是喜欢吃肉,吃太多红肉对健康并不好。”
话虽这样说,李燕还是喝了赵光辉做的汤。
吃完饭,李燕去窗口拿了两份水果回来,问赵光辉:“你打算怎么东山再起?”
“我今年四十岁,正是干事业的年龄,不管做什么都要闯一闯,我现在有几个项目,时机都比较成熟……”赵光辉侃侃而谈,李燕根本听不懂,但是认真的听着。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周五,期间赵光辉和陈茜通了几个电话,推说自己在北京谈融资,已经快有眉目了。
晚上,赵光辉做了一桌子菜,等着女儿赵晓涵放学,赵晓涵学习成绩很好,是靠自己的成绩考上的外国语学校,这是近江最好的中学之一。
六点半,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赵光辉有些忐忑的站在门口,门开了,一身校服打扮的赵晓涵惊愕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很快就把他和监狱里那个穿着囚服的秃头男子联系在一起,是爸爸回来了。
“晓涵,还不叫爸爸。”李燕站在客厅里说道。
关于和女儿的第一次监狱外的见面,赵光辉预想过很多次,他进去的时候,女儿才六岁,还是不懂事的年纪,现在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女了,亭亭玉立,眉眼中带着自己的影子,但整体上还是李燕的翻版,柔中带刚,英姿飒飒。
为了今天的会面,赵光辉仔细刮了脸,在头上喷了不少定型水,还洒了些古龙水,衣着打扮上也研究了许久,最后决定穿最保险的白衬衫,新买的雅戈尔全棉免烫商务衬衫,折痕还在哩,想当年李燕就最喜欢他一袭白衣的翩翩少年打扮。
可是预想中的热泪盈眶,父女拥抱的情景都没出现,赵晓涵只是低低喊了一声爸爸,和蚊子叫差不多,便匆匆进门,进了自己的卧室,五分钟后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牛仔T恤耐克鞋,她喊道:“妈,我和同学约好了出去吃必胜客,九点半之前回来,bye bye 。”
女儿和父亲丝毫感情也没有,似乎爸爸的出现给她带来的只是尴尬和不便,自始至终连眼神都没有交集过。
赵光辉和李燕对坐在餐桌两头,桌上琳琅满目都是硬菜,两人却都不动筷子。
李燕将一张银行卡推过来:“这里面有三百万,你拿去东山再起吧。”
赵光辉惊了:“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李燕说:“卖了两套房子,我把你给我的钱拿出一半来买了房子,当时你在监狱里我不是请律师找你办了公证么,就是干这个用的,后来感觉房价有加速上升的趋势,就又贷款买了几套,算是炒房一族吧,这些年近江房价涨得厉害,我赚了一点点,三百万不够的话,就再卖几套。”
赵光辉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