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尾声卷（中）

。

    过分，太过分了。

    不过，糖葫芦真好吃！

    她转身，一边和仓鼠一样地咀嚼着，一边挑别的菜去了。

    沈遇不知山楂里面有籽，一口咬下去直接磕到了牙齿，痛得蹙起隽秀的眉，程清池回头一看，然后开始无情地哈哈大笑起来。

    “傻子，你不知道要吐出来吗？哈哈哈。”

    “这是常识啊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她笑着笑着，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沈遇好像出血了。

    那张小白脸痛得皱皱巴巴的，他仰起头，眼眶红红的，程清池立马就不笑了，赶紧拿出纸，“你你你别动，要我看看。”

    沈遇站在原地，她靠近，踮起脚，“张嘴，我看看？”

    结果，他不仅没有张嘴，她的领子反而又被拎起来了，她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短腿不安分地蹬来蹬去，“你这个王八蛋，居然骗人。”

    “骗你又怎么样，你来咬我啊。”

    这下轮到沈遇洋洋得意了，程清池矮她很多，手脚并用都是徒劳，他轻轻松松地就躲开，顺手还能控制住乱动的她。

    咬到牙齿是真，流点小血也是真。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

    沈遇看见程清池无力反抗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鸡仔便觉得好笑。

    等玩够了才放下，顺便还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走，买菜。”

    神经病。

    程清池在背后啐了他一口。

    番茄土豆玉米…就差点肉菜了。。

    不过沈遇这个人也奇怪的很，一看到没有处理过的荤腥，就这么原始粗犷地摆在摊位上，依稀能够看见肉的组织和纹理，还有血丝，甚至是什么器官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

    他觉得反胃，死活不愿意靠近。

    于是程清池也只能自己去了。

    她打算买一斤排骨，摊位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没娶妻没生子，老光棍一条，好吃懒做，整日游手好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偶尔在家里赖够了，才想起自己还有个摊位，才来菜市场剁猪肉。

    村子里的人都避之不及，尤其是村子里的年轻姑娘。

    但凡是个女的，猪头王就会猥琐地调戏一番。

    程清池根本就不知道，周伟也就这么一个买猪肉的地方，她没想太多便去了。猪头王一看这个女生，年轻清秀又面生，顿时心里痒痒，老毛病又犯。

    她只是单纯想要一斤排骨，他倒是磨磨唧唧，先打听起她的身家背景。

    程清池觉得不方便透露太多于是三缄其口，哪里知道这个摊主竟然拍拍胸脯，自己介绍起自己来。

    她只能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微笑，好吧。

    耐性听完，排骨还是没有买到。

    “小姑娘，多大了？”

    “二十。”她如实回答。

    “这么小呢，我今年刚四十，你得喊我句哥哥来听。”

    …哥哥。。

    她看着他，怎么都喊不出来，而且觉得很不适应。

    这个摊主的眼睛油腻腻，一瞬间她觉得有些反胃，并不是歧视他的容貌，而是那一份感觉，非常不舒服。

    她本就敏感，以前也经历过类似不好的事情，对这类中年男子都保持警惕，故而现在也多多少少猜测，这人肯定不能以热情好客来评定。

    “老板，我只是想买排骨的。”

    程清池又重复了一遍。

    “噢，我知道的，这不就是在帮你切排骨吗。”说罢，猪头王倒是真的动了起来，只不过也没用认认真真在切，动一下西一下，散漫地很。

    一边切着，还一边没话找话，四处打听。

    要不是只有这里有肉摊，程清池还真不愿意来这儿买。

    “你家住哪儿啊，小妹妹，一个人出来买菜呀，做饭给几个人吃？”

    她并不想回答。

    “两个人。”

    这声音却不是程清池的，而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沈遇。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肉摊，哪怕他是真的很嫌弃肉腥味，甚至连眉头都控制不住反胃地紧紧皱着。

    但他还是走了过来，一把把程清池拉到身后，“两个人出来买，我陪着她，怎么？”

    摊主的刀顿了一下，程清池也跟着咯噔了一下，他这是……

    “原来是兄妹俩。”

    “谁和你说是兄妹。”沈遇拉过她的手，食指紧扣，程清池的脸一热，手心发汗，心脏狂跳。

    她听见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好似清风一般飘过她的发线，“我们是合法夫妻。”

    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爆炸。

    “哟，这么年轻就嫁人了？才二十呢。”

    沈遇的眉毛一条，精致的眉眼满是不屑，“谁和你说她二十，看着年轻其实不小了。”

    程清池：喂你是什么意思啊？

    她挣脱来他的手，付了钱，然后红着脸把排骨拎走了。

    沈遇一个劲儿地在后面喊她的名字，“喂，你吃错药了？我帮你解围……”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脑子乱乱的，张口就是一句，“谁要你解围。”

    程清池的声音不大，却也清晰，沈遇一听就恼火，靠，合着他多管闲事？

    他加快了脚步，直接超过了她，又不忘从鼻腔里发出冷冷一声，“呵呵，活该你被调戏。”

    这话难听得要命，程清池恨不得跳起来暴打他的脑袋，但也明白他就是嘴巴坏，其实没有什么恶意。

    更可况，他还像个傻子似的，闷头就往前走，也不晓得自己其实走错路了。

    她又气又好笑，死命忍着，“喂！在右边。”

    沈遇顿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死不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地改了方向，他又不了解这些农村小地方。

    一张俊脸沉沉的，也不晓得这是在和谁发脾气，程清池想，这人有时候，还真和个小孩儿似的。

    晚饭是刘妈掌厨，程清池负责打下手，某人就没有什么用，只有厚着脸皮白吃白喝，要他洗碗还会担心碗的安危，要他洗菜还怕洗不干净。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唯一解闷的方式就是小电视那几个台，翻来覆去，连个新闻都没有。

    沈遇的脸色从菜市场沉到了刘妈的小木屋，他闲得无聊就在门口捡石头，看见村子里的小土狗，便很缺德地朝小狗身上丢过去，小狗什么都没有做错，无辜得很，被石头打中痛得嗷嗷叫，然后撒开短腿儿溜了。

    连狗都不想和沈遇玩，他觉得更乏味无聊。

    程清池摇摇头，狗又哪里得罪他了？

    “喏，有电视。”她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农活做多了，手脚确实麻利，一边打水一边还能顾得上和沈遇说话，“你要不去看看电视吧，倚在门口”

    也怪碍事的，还欺负可爱的小动物，没有良心。

    程清池伸出手指，示意了一下。

    沈遇瞥了一眼，然后吐出两个字，“不去。”

    “．爱去不去！”

    她才不惯着他，她还得去给刘妈当下手，人家年纪大了还得给俩不相干的人做饭，他和个大爷似的，她可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程清池拎着水桶进了厨房，里头已经传来了锅碗瓢盆的炒菜声，蔓延着袅袅上升的热气，暖暖的，还香气四溢。

    刘妈在西红柿炒鸡蛋，用的还是她们从菜市场买回来的番茄，一看到番茄，程清池便心生愧疚，她还没脸和人刘妈说，其实自己和沈遇已经贪污掉两个了。

    唔，要不然还是别说了，等她出去了，再把钱还给人家就是。

    “这西红柿买得好，新鲜，饱满，水分多，个头又大。”

    刘妈一边麻利地切成片，一边啧啧称赞她是个会干家务活的，让她跟着那个姓沈的小伙子出去准儿没有错，还说他们很相配之类的话。

    一听到这句，程清池本是在好端端择菜的，又抬起头，“刘，刘妈，你可别胡说了，我和他充其量是现在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出去以后，就各回各家。”

    “是吗？我见你昏迷的时候，他还挺着急的呢，你没醒之前，他也没有怎么吃东西没有怎么睡觉，有时候我这个做大夫的都快撑不住了，他倒是一直周守在你身边，没说过一个累字和困字。”

    “我看得出来，他是担心你的。”

    刘妈笑笑，“他虽然话不多，个性也怪，但是个好人。”

    何止个性怪．

    程清池的脸一红，她挠了挠头，手上甚至还带着菜叶子．

    能不着急吗？沈遇难得有了点人性，大概就是因为他也知道，他差一点害了她吧．

    至于是不是好人，兴许只是没有那么坏而已。．

    她试图不要自己去多想，只能用这样的念头洗脑．

    “哦对，那个小伙子现在在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

    程清池耸耸肩，“估计在哪个角落里闷闷不乐吧。”

    刘妈也估摸着沈遇是城里来的，不大适应，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自然是不大高兴的。于是她宽慰道，“下个礼拜就会有县城的车过来，你们到时候可以跟着赶集的队伍一起去，到了县城那儿就方便多了，毕竟不像我们这种穷地方，办什么事都麻烦。”

    “刘阿姨，你别这么说，其实我挺喜欢这里的。”

    程清池说的也是实话，她以前，还住过环境更差的地方呢。这村子依山傍水，风景也很好，容易要人心神宁静。

    “哈哈，我知道你是很懂事的。”刘阿姨到底还是心善，“对了，晚上村子里有灯展，算是村子里很难得的活动，你们可以去凑个热闹，就当打发打发时间，解解闷儿。”

    “真的呀，还有灯盏？”

    程清池顿时张大了眼睛，非常惊讶，灯盏，她想起一片通红通红，明亮又温暖，照得人脸暖噗噗。

    她小时候跟着爸妈去镇上赶集，就看到过一次灯盏，热闹得和过年似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

    “行，吃过饭我们就去看看。”

    她笑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说的是“我们”。

    程清池帮刘大妈洗完菜，拿了碗筷去布桌，沈遇就在客厅待着，哪里也没去，也没无聊地拿石头去打外面的小狗狗。

    她好奇，就多看了一眼，结果就看见他一个高个长腿大男人，搬着一个小马扎，乖乖地坐在那小小的电视机前，托腮，看动画片

    动画片．

    而且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笑出声来。

    程清池简直震惊到掉牙。

    她凑近，在他眼前晃了晃，“真的看电视呢，还是看小猪佩奇．”

    沈遇看上去半点也不想被她打扰的样子，挡开她捣乱的手，“别烦我，走开。”

    程清池忍不住捂着嘴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刚才到底是谁死活不要看的，现在又是谁看得津津有味？”

    这么快就真香打脸了？

    沈遇还死鸭子嘴硬，“就这么几个频道，你还想要我看什么？”

    程清池狐疑地拍了拍电视机，发现下面有调台的按钮，她按下去，很快便跳到一个新闻节目．

    沈遇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她停顿了一秒，然后又开始笑，“这不才应该是你的格调吗？”

    还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这个男人。

    沈遇“切”了一声，也觉得没所谓了，“看动画片就看动画片，你没看过？”

    现在是什么处境，是一个不需要西装革履在沈氏集团会议室开会，或者是在商场上运筹帷幄与各个老板谈判的沈遇。

    他穿着很简单的运动服，看着很无聊幼稚的动画片，闻着厨房里的饭菜香气，却莫名其妙觉得身体里的一根线好像松弛了。

    程清池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没有，或者说，从七岁的时候就没再看过动画片了。

    她忽然还觉得挺感慨的，感觉自己就像是没有童年一样，一点童趣也没有。

    “基本上没看过。”

    沈遇竟然站了起来，把小马扎踢给她，“喏，真是可怜，给你个机会和我一起享受一下动画片的乐趣。”

    程清池就想翻个白眼给他，可不知怎么的，也没有拒绝。

    她坐下来，沈遇站在她的身后，两个人一起盯着小小的电视屏幕。

    一只和吹风机一样的小猪，纷纷的，说话就像含着口水，特别可爱。

    程清池看着看着，竟也觉得这个很好玩，虽然是给小朋友看的，可她也笑得很开心。

    就像是念书的时候，全班一起看投影仪上的电影，哪怕枯燥又无聊，却因为是大家一起，所以格外有感染力。

    现在也一样，沈遇在她旁边，他甚至都不自觉地屈膝蹲在地上，没有板凳也无所谓，和个童心未泯的孩子似的，还不许程清池问他人物关系或者前后情节。

    “一个破动画你还想知道什么？”

    但程清池又忍不住，比如小羊苏西是谁．

    沈遇不耐完，然后告诉她，“是佩奇的好朋友。”

    “你到底是从哪儿看到这个动画片的？我以为你的眼里只有钱和吸血。”

    动画片也不全都是给小朋友看的。

    沈遇想了想，“忘了。”

    程清池撇撇嘴，哪里是忘了，估计是不愿意说，免得她嘲笑他。

    “对了，刘妈说，晚上镇上有灯盏，你去吗？”

    沈遇几乎是想都没有多想，“不去。”

    她也不意外，像他这种人，应该对什么接地气的乡野活动并不感兴趣。

    随他便。

    程清池想，和刘大妈两个人去凑热闹也不错。

    吃过饭，黑色的天幕低垂，本是应该寂静如墨的月色，却因为星星点点明亮的灯盏，变得分外明艳温暖。

    陶星纯看见远处是一大片摇曳着的红彤彤，映衬在波光粼粼的小河面上，两岸的人家纷纷挂出了彩灯，大抵是为了迎合这一次活动。

    刘妈身体不大好，吃过饭就嗜睡，程清池只能一个人凑这个热闹。

    可她没有想到，正打算出门，就听见沈遇叫住了她。

    “你去做什么？”

    “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晚上有灯展，我想去看看。”

    沈遇收敛了一下眉眼，“我和你一起去。”

    “诶？”程清池有点惊讶，“你不是不想去？”

    他抿了抿唇，“改注意了不行？”

    行行行，她只能无奈摇头，这个男人的脾气真是古怪，说变就变，有时候又和小孩子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灯展在村子里一座庙中举行，沿途成列着各种各样的灯笼，还有小贩的叫卖声，村民的笑声，小孩子们嬉戏打闹之声，人来人往，非常喧嚣。

    月光都不及这些灯耀眼，深邃的夜空，铺成出一大片鲜艳的红，落在程清池的脸上，红彤彤的，和一颗圆润的小苹果一样。

    沈遇跟在她的身后，静默地没有作声。

    “你要是不喜欢呢，其实可以回去的。”程清池也不强留。

    虽然这些玩意儿在她看来非常有意思，但在沈遇眼里，肯定半点意思也没有。

    他却挑了挑眉，“我走了，有人找你事，你有办法解决？”

    “你想多了。”程清池挥挥手，“谁会找我麻烦。”

    她嘴上是这样说着的，心里却挺开心，至少，至少沈遇也是在担心她的安全问题对吧？

    “喏。”高高的个子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橙红色里，他对着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

    程清池看了过去，唔，居然是上午那个卖肉的摊主。

    “果然在这里见到。”

    沈遇却见怪不怪。

    程清池顿时起了鸡皮疙瘩，那摊主就在不远处，贼眉鼠眼地盯着她看，如果不是沈遇在她身边，说不定还会跟近一点儿。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