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屋子果然比井队上的集装箱舒服很多,一整夜,我没有听到机械的噪响、没有听见雨滴敲铁皮、也没有紧紧绷住的神经。躺在席梦思的床垫上,我似乎已经离那如梦一般的荒野时光很远很远。
是已经离得远了,还是我一直在逃避,从不愿意靠近呢?
有时候闭上眼,我依然感觉自己躺在铁匣子里,僵硬的铁锈味灌进我的鼻子,提醒我过往的存在。匆匆醒来,窗外已是高楼大厦,再不见那一片片苍茫的青黛。
我披一件衣服,起身走到阳台。都说城市霓虹浮华虚无,可此刻,我却感觉这离我格外亲近。深夜的灯光陪伴着我,绚丽华彩,孤独也变得喧闹起来。
“怎么还不睡?”我发呆得出神,竟没有注意到熙阳已经走到我身边。
“你不也是吗?”
“听不到井场的噪音,我好像失去了催眠曲。”他说着玩笑一般的话,却很认真,朝我稍微靠近了一点,语气缠绵,“雨澄,我好想你……”
“我不就在你身边吗?”
“不,不是这样的。”他的眸子里有凝望的深情,“在井队的时候,我觉得你离我很远,可我加紧脚步,总觉得自己还跟得上;但是回到城市,我突然觉得这里是个大熔炉,一切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的生活也要不一样了,你似乎会离我越来越远。”
他的一番话,我听得不是很明白,可是有担心必定是有担心的缘由,我问:“是不是你害怕自己会掉进大熔炉里?还是以前已经掉进了?”
他微愠:“不是的,我没有。”
我脱口而出:“那月月呢?”
他的脸一瞬间由阴转晴,惊喜地看着我:“你在吃醋?”
“没有!”我扭过头,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怄哪门子气。
他把我的身子扳过来,一双眸子烨烨生辉,这天生就是一双善解风情的眼睛,怎能让人不沉迷于此。
他把我的手贴在他胸口:“雨澄,我和月月从小认识,我的确曾因为贪玩和她一起过,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友好地分开,只是因为家长之间互相比较亲,依然有些交集。”
“那找房子的事,那么多兄弟你不拜托,为什么单单让月月帮你?”王梓梦和月月是旧识,我虽欣赏她的美,却总觉得她像是来监督我和熙阳的。话一说完,我觉得自己像个怄气的小媳妇,别别扭扭的。
“我若真喜欢她,怎么可能托她帮我俩找住处?只是刚好她提到了,我便请她帮了这个忙。”熙阳的手穿过我的黑发,“我早已不喜欢她了,相信我。”
我咬牙:“你喜不喜欢她,关我什么事。”
“哎呀,你还倔。”他搂过我,城市的夜色迷离,打在他好看的侧脸上,甚是宁谧。
他抚着我的脸,看得极认真,手指拂过我的眉间、眼睛、鼻子、嘴唇,再抬起我的下巴,将湿润的唇贴上我的。
这是他第二次吻我,没有了头次惊痛交织的悲怆,他吻得小心翼翼、温柔缠绵。城市的夜色这样地美,一勺静,一瓢梦,我们静静迎着晚风,在城市的第一个夜晚,互相抚慰,酣然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