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莫宝珠说话的女眷们却都闭口不言,想着如何避开这边的话题,席上气氛十分诡异,韦老夫人眯着眼睛,却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孙女儿的妄议朝政一般,慢悠悠地喝着一杯乳羹,罗氏在一旁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仿佛一直隐身一般,对自己女儿的信口开河,毫无所觉。
赵灵真煞白了脸,嘴唇微微颤抖道:“朝廷大事,哪里是我这等无知妇孺能妄议的,妹妹快别说了。”
莫宝珠却笑着问赵朴真:“咱们这里山高皇帝远的,又只是几个姐妹们私下里说说,有什么打紧,朴真姐姐从京里才回来,想来定然是知道朝中局势的,您说呢?我听说当今太子,是当初东阳公主扶上位的,是先帝的遗腹子,并不是今上的嫡长子,今上的嫡长子其实是秦王,谁不希望自己的亲儿子继承皇位啊,如今东阳公主倒了,京里正清算公主那边的势力,驸马那边,几乎都连根拔起了,牵连了好多人,太子殿下,怕是很快也会被废了吧?”
赵朴真道:“立储乃朝廷大事,太子殿下贤德仁善,美名远播,朝中许多大臣爱戴的,今上一贯也十分倚重太子殿下,焉会轻言废立。”
莫宝珠原以为她还会如赵灵真一样推搪几句,早已攒了好些刻薄话激一激她,料不到居然如此直接,她看了眼一旁仍然还脸色雪白的赵灵真,心里暗自嘲讽,真是没担当的怂样,又看着赵朴真笑道:“姐姐就这么肯定太子殿下不会被废?”
赵朴真嫣然:“宝珠妹妹不是说说着玩儿吗?我一贯愚钝,也就是随口一说。”莫宝珠看她一双清澄双目并不闪避,坦然看向她,反而心下微微有些发虚,转过眼睛,一时竟不知如何追问下去,赵灵真适才被一吓,早已胆小如鼠,如今只是道:“姐姐您在宫里伺候过,怎的还如此不知轻重?咱们还是别说这些了,今儿还有什么节目安排吗?”
“那边安排了扁担舞和现烤肉的,你们小姑娘枯坐在这儿是无聊,不如过去玩玩,不用在这里陪着我。”这时上头仿佛一直闭目养神的韦老夫人忽然睁开了眼睛说话,满脸笑容:“天有些闷热,我进去歇一会儿喝点茶,朴真刚从京里来,能不能陪我老婆子说说话解解闷?”
赵朴真心下明了,什么龙肝凤腑的话头,不过是个引子罢了,就算自己这莽撞妹妹不撞上枪口,怕也会有人把话头往朝政这上头引,这位老夫人,真正要说的话,还在后头呢,她笑着站起来上前扶着韦老夫人道:“这是我的荣幸。”
韦老夫人扶着她的手起了身,一旁一直装聋作哑的周氏也连忙站了起来,韦老夫人摆手笑道:“你们好好松快松快,我老太婆在你们都不自在呢,让女娃娃陪陪我说说话便好了。”
屋内清凉宜人,壁上悬挂着有芭蕉、孔雀等图案,显示着南国风情的织锦,摆着晶莹剔透的翠玉摆件,韦老夫人看她看那些织锦,笑道:“都是孩子们孝敬的,有喜欢的吗?一会儿送你几件回家摆着。”
赵朴真含笑推拒道:“多谢老夫人抬举,无功不受禄,我就是觉得这花样新奇,好奇看看。”
韦老夫人坐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老婆子南蛮子,带过兵,骑过马,杀过人,一辈子不会遮遮掩掩,我也就开门见山了,今儿请你来,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赵朴真抬眼看着这位叱咤半生,丝毫不逊于男子的老太太,微微点头笑道:“老夫人请说。”
韦老夫人道:“你曾在秦王府服侍,听说也很受器重,却没有被荣华富贵迷了眼,饮水思源,回了连山,可知你对家乡,对父母,还是十分有感情的。你从京里回来,对京里形势,应该比我们更了解一些,因此今儿是想问问你。”
赵朴真道:“朴真但有所知,绝不隐瞒。”
韦老夫人含笑:“你阿爹一直忠心耿耿,我和土司大人,都很器重他。你大哥一向陪着世子读书,也是个忠心精干的,如今看来,你也是个好的,宝珠说那话的时候,你说,太子殿下暂时不会废,可是真的?”
赵朴真却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老夫人可是站队了太子殿下?”
韦老夫人眉毛微微一挑,她掌权多年,久居人上,和人说话从来没有被人掌控过节奏,今日却是第一次被个小姑娘反客为主,而偏偏这个问题,她还不能不回答,如果回答得不够诚意,她相信这个小姑娘,一样能编出个圆满而万无一失的借口来搪塞自己。